“东楚那边,我赌楚王,而楚王又跟冷沁岚关系匪浅,再加上这次我帮助燕帝,我便有了东楚,南燕两国的回报与紫霄宫以及鬼面圣医的影响辅助,北吴也是墙头草必然导向人多的一方。这样西辽便形成了以一敌三的压力。而这与数年前三国联盟大举进攻东楚不同,彼时大军压境,若是破不过边关,他们的疆土是安全的,但此时,已经有江湖人盘踞西辽,难得的朝廷与江湖同道。”鄢魁将当下的局势做出分析。
鄢庆一直在安静的听,一下一下的捋着胡须,等鄢魁说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是她的女儿,终不是个废物。”
“父亲!”鄢魁知道自己的父亲心思一直在叶雪身上。
“阿魁。”鄢庆从鄢魁的口气中听到一丝不快,“你要知道,如果没有叶雪,为父早已不在人世,当年为父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是叶雪用那一块玉锦帕挽救了为父的性命。为父只是没想到,当时她已经有孕在身,而她竟是南燕的长公主之女,为躲避拂月的谋害而逃亡。”
“我知道,若是当年父亲出事,我也无法顺利成长。”鄢魁道。
“是,正因为我心存怨恨,伤愈之后想要报复,所以才与上一任西辽王结契约,主动要求做猎鹰之主,不惜捆绑住自己与后代的命运。”鄢庆说起往事,脸色很平静。
鄢魁知道,其实当年最有实力掌控猎鹰的是他的堂伯,也是众人以及西辽王都认定的新任猎鹰之主。但是因为一些恩怨,堂伯差点杀死他爹,后来他爹被叶雪搭救,激起了斗志,夺下猎鹰之主之位,仇虽然报了,也将猎鹰握在掌心,却付出自己的命运,成为西辽王的奴仆,以表面上的一片风光掩盖了内在的卑微。
“如果是我,也会如同父亲那般去做。”鄢魁道。
所以,他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的父亲,那种情况下,或者看着仇人逍遥,或者看着仇人去死,报仇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鄢庆看向鄢魁,“不怪为父就好。其实在这里一个人安静的呆了两年,除了冥想无事可做,我倒也想通了一些事。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而堂兄弟之间原本也是亲人,何必要互相残杀你死我活?如果时间回去,我想,我是不会再那么做了。”
“父亲最大的后悔之处是没有跟叶雪走。”鄢魁很明白他爹的心结。
“是。”鄢庆承认,“当年我想,等我报仇之后再去找她也不迟,谁知她已经嫁给冷勃远,还生下了女儿。”
“父亲究竟是喜欢叶雪的人,还是对她身上的奇异之处感兴趣?”鄢魁的问题颇为犀利。
“当年的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鄢庆轻轻的摇摇头,“或许,我更看重的也是她手上的那条玉锦帕,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见到那样的宝贝怎能不心动?”
“这种话等见到冷沁岚最好不要说。”鄢魁道。
本来,他还想留着他爹这张感情牌。
“就算我不说,她能不这么认为?”鄢庆笑道,“我仅知我心便好,最起码现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叶雪的模样,当年是当年的私心,今日是今日的情怀。”
“那么母亲呢?”鄢魁问。
任何做儿子的都不希望自己的父亲记着除去母亲以外的女人。
鄢庆看着鄢魁的目光里露出几分和蔼,这是在他曾经身为猎鹰之主的生涯中从未有过的。这两年在这座看起来很精美的活死人墓里,这位曾陪着老西辽王叱咤十几年的猎鹰之主经过冥思式的静修在人性上回归了最淳朴的本质。
“你的母亲是陪我经历生死之人。”鄢庆缓缓的道,“当年,我复仇之心那般强烈,其中也有你母亲的缘故,杀掉你的堂伯,是为我自己报仇,而我更大的报仇之心是在你的母亲。”
“所以,在母亲跟叶雪之间,父亲还是选择母亲。”鄢魁道,“如果父亲当年追随叶雪而去,便是抛弃了母亲,可是父亲没有,还是用满腔血性去报仇,为了母亲。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阿魁。”鄢庆看着鄢魁,双目清明坦荡,“我对叶雪有情,她就像是我生命枯竭时出现的甘泉,滋润我获得新生,这就像是枯枝残叶对泉水的眷恋,而你的母亲是我爱过的女人,你可知当年看着她惨死,我心里的痛?”
“我明白了。”鄢魁点点头,站起身。
“你想好自己要怎么做了?”鄢庆抬眼望向这个高过自己半头的儿子。
“是,这是一次难逢的机会。我不想放过。”鄢魁目光很坚定,“若是不成功,我便可以去找母亲,我们三口人能够团聚,也不亏!”
“随你去做吧。”鄢庆站起身,抬手拍拍鄢魁的肩膀,“为父这般活着其实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更无所谓生死。只是看你吧。你既然有这个勇气想去试,为父没有意见。敢拿命去搏,需要的不是一般的胆量。只是,我担心,猎鹰这么多年在东楚做的事,他们能容得下你?怕是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只要能够摆脱开邰家人的束缚,最大的目的便是达到了,至于什么做嫁衣的说法,只不过是每个人眼中的利益不同而已。”鄢魁道。
“既然你已想好,便去做吧,为父这里不会多说什么。”鄢庆将手从鄢魁肩膀上拿开。
“父亲最近可有什么需要?”鄢魁问。
“冰窖里的食物还有不少,最近为父习练辟谷,吃的也不多,不需要,至于其他的,为父也没什么可用的。你尽管去吧。”鄢庆摆摆手,朝楼阁走去。
鄢魁在原地站了站,目送鄢庆进了楼阁,方转身离开。
“什么人?”
鄢魁刚出了月牙门,就感觉那条通往地上的道中有人。
这条通道很黑,没有任何照明,他只是凭着习惯出入自如。
黑暗中,那微乎其微的响动声让他暗惊。
“猎鹰之主,我们又见面了。”
一颗夜明珠好像突然去掉了蒙尘,骤然散发出亮光,一个人悠闲的背靠在墙壁上,小小的珠子在他掌心来回滚动。
“楚王?”鄢魁一怔。
不过很快松下口气,不是他担心的那个人。
洛辰枫将夜明珠向上抛起又接住,“怎么,很意外?”
“肯定!你怎么会找到这里?”鄢魁眸光一紧。
虽然不是邰翼啸跟来,但不论是谁悄无声息的等在这里都会让他暗吃一惊。
“跟着向导走就是了。”洛辰枫回答的很轻巧。
自然也高傲的点明鄢魁,他早就人跟踪,只是一路没有发现而已。
“好大的胆子!”鄢魁掩起惊色,朝洛辰枫走过去,“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虽然洛辰枫越表现出自己的能力,越值得被他当做可以合作的人,可是从另一面,这种能力亦让他惧怕。
“当然知道,不过就是一座象征性的王宫,本王又不是没有来过。”洛辰枫道。
“哼,这里可不是拂月住的那个地方!”鄢魁冷哼。
“是,无非多了几头野兽看守。而本王又没有带多余的帮手。”洛辰枫笑了笑,“但是凭本王与猎鹰之主如今的交情,还怕什么?”
“本尊与你有什么交情!”
要知道,他们曾经可是死敌,各自都曾差点死在对方的手里!
“生死之交。不是么?”洛辰枫笑道。
“不错,生死之交。”鄢魁掷地有声的重复这四个字。
“猎鹰之主除了这些废话,就没什么有点价值的话跟本王说吗?”洛辰枫率直身迎上鄢魁。
“你想听什么?”鄢魁反问。
洛辰枫随手把玩着那颗夜明珠,“上回本王从你手中取走叶雪的骸骨时,你的表现让本王有些意外。虽然本王也是出了不少力,但是总觉得跟你在王宫围剿本王的力度相比,你应对本王的力度小了许多。这让本王不禁想要细细琢磨,猎鹰之主究竟是何意?”
“而且,猎鹰之主的衣衫与邰翼啸同色为紫,这其中是不是又暗暗代表了某种情绪?”洛辰枫用快一拍的语速将鄢魁准备开口说的话截断,“依能力,气度,猎鹰之主非同常人,怎甘屈居人下?就算不争王夺势,最起码也应该像那些江湖人般唯吾独行才是。所以,本王认为你是早已生了逆心!”
“楚王殿下果然没有让本尊失望。”鄢魁听完洛辰枫的话,哈哈一笑,“本尊碰到过不少敌手,只有楚王殿下让本尊决定化敌为友。将叶雪的骸骨交给殿下,确实是本尊的一点心意,既然殿下能够看得明白,本尊便也不需要多言。”
“既然猎鹰之主这般坦诚,本王便再说一件事。”洛辰枫弹弹袖口。
“请讲。”鄢魁洗耳恭听。
“临安城的猎鹰暗探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不过有一个人,本王给你送回了西辽。”洛辰枫道。
“谁?”鄢魁眸光一收。
“冷青莲。”洛辰枫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眼角挂着似笑非笑。
鄢魁苦笑一下,“好,楚王殿下的这个礼本尊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