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沙山进到这个世外之地,那种从地下经过奇异感觉让冷沁岚想到了符家的遁地符,再加上她的这位师兄偏偏被称作付先生。
听了冷沁岚的问话,付先生笑笑,虽然他笑起来那双特大号的眼睛看起来更吓人,可那也是他神情的一种表示。
“我从你手中见到飞天符,就知道你终会问我。没错,我只是被符家丢弃的人,幸好被师父所救。便去掉了那顶帽子,做了付先生。我这个样子从出生就被人当做怪物,只有师父接纳我。”
“符家不是早在几十年前就被灭了,唯一剩下的那个被东楚皇帝关在玄武铁牢?”冷沁岚问。
“灭?”付先生语气是轻蔑的,“隐姓埋名,不在江湖露面就算是灭绝了么?那不过是为了体现九五之尊的霸气而已,总会有几个幸存者生活在暗处等待时机。比如当年东楚老皇帝追杀太子……我说的是他的二皇弟余孽,不惜将整村子都屠杀干净。可结果呢?他真铲除的寸草不留么?”
冷沁岚没料到跟付先生的一句问话会扯到那么远的事上,“你怎么知道这些?”
老皇帝与他的二皇弟,当时的太子夺位是东楚皇室的秘传,如今过去几十年,几乎已经听不到对那件事的谈论了,再说夺嫡本来就是血腥的,依老皇帝的性子,做出这些也不足为奇,想想他如何对云妃下手,对杜飞扬下手……
付先生看了眼冷沁岚,“你既然知道那位符家人被关押在东楚玄武铁牢,手中还能拿到飞天符,自然是经常在皇城中周旋,也许还见过那位老皇帝……十八年前师父正好途经栔峰村,那场杀戮刚刚结束,作案后的痕迹还未处理干净,其中有几条活口就是被师父所救。所以师父便得知了栔峰村被灭的来龙去脉。”
一个村子,只因为住了不被老皇帝容忍的人,便整个村子都惨遭杀害,留下的那几条命怎能不化为复仇的魔鬼?
“走吧。”
付先生用遁地符带着冷沁岚与虎豹出了石沙山。
“没想到外面沙化的一座没有生命的山,里面却别有生机。”冷沁岚搓了把沙子,从指缝间流下。
“就当是那些被抛弃的人的乐园吧。”付先生昂首直立,任虎豹怎样蹭他的腿,都没有反应。
“那些人会永远住在山里,等着老死吗?”冷沁岚问。
那些呱噪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何尝不是在用多话来表达他们的寂寞?
“如果他们想出去,我会给他们抹掉一部分记忆。然后送走他们,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提出离开的人,我对他们比他们的家人对他们好多了。”
冷沁岚点点头,“也是,只有那些无情的亲人才会抛弃他们,即使回去也是看人脸色徒增难过,倒不如一堆人同病相怜,相依为命。”
“宝宝,走吧!”付先生见虎豹一直蹭着他不走,不得不对它说了句。
“走,宝宝,去做你主人希望做的事,他会永远记住你的。”冷沁岚走过去,拍拍虎豹的头。
虎豹很通人性的低吼一声,恋恋不舍的松开付先生。
付先生没有目送他们离开,而是转身返回石沙山。
直到看着付先生的身影没入沙尘中,虎豹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冷沁岚朝前走了几步。
“等等!”冷沁岚没有急着用飞天符,而是走到一棵树前,捡起一块石子,用尖头在树干上刻画出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线条。
然后,才带着虎豹向天岷山出发。
在这段时间,东楚的朝局发生很大的动荡。
首先是上官平云与洛辰锡在即将返回临安城时,在城外十里处被护龙卫猝不及防的收押,理由自然是之前爆出的假借查幽州台一案,暗中招兵买马,在幽州台秘密囤积私军。
然后,有昭王世子的两个亲卫自首交代昭王世子与一神秘人有来往,包括摘星楼上拼死救驾都是苦肉计,并且将整个过程安排都叙述的详详细细。
另外,还有昭王世子与上官平云曾联手搜刮民膏,上官平云在幽州台做的事也得到昭王府的大力支持。而当初洛辰锡本着大义灭亲的“豪气”举报洛辰止与洛辰枫其实也是跟洛辰禹串通一气,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由洛辰禹背后的那个神秘人授意的。
而且那两个亲卫还交代,就在护龙卫首领带人搜查昭王府,查找西辽细作的时候,昭王世子就正在与那个神秘人会面。
不过有一点他们没说,就在那次会面之后洛辰禹便派他们离开临安城出外办事,也就是在办事的路上遭到修暗门的人追杀,而修暗门在临安城一直都是为昭王府办事,就算上回因为洛辰禹与修暗门有来往的事情暴露,昭王府遭到沉重的挫败,修暗门这支江湖势力为了避免与朝廷冲突也收敛起来,可实则他们双方的联系从来没有真的断掉。
他们明白是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多才遭到灭口,可是他们一直以来都将全部的忠心给了昭王府,以为诚心可表,可没想到在最后还是差点死在自己忠心侍奉的主子手里,幸好被人救下,而他们获救的唯一条件就是指证昭王府暗地里的勾当,事已至此,他们自然不会再有所隐瞒,不论有的没的,只要救他们的人让说什么,朝哪个方向去说,他们都会照办。
发了疯的狗咬起人来可是很凶悍的。
龙殿之上,老皇帝双目铁青的盯着殿中一干人,分列两边的文武百官也不敢随便出声,生怕牵引起龙威震怒,威压凌人,一个个都吃不消。
中间站着所有涉案人员,包括牢中的冷卓恒也被带到了龙殿之上。
老皇帝手中有他自己收到的密报,还有官方消息,厚厚一叠,构成了一条完整的链,贺明辉将分列出的罪状足足念了大半个时辰。
“上官平云,枉朕一直那么信任你!”
老皇帝的第一个出气筒就是上官平云。
“皇上,老臣冤枉!”上官平云俯首道。
他老老实实的被人押回宫中,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申诉的机会,虽然事情突然发生令他措手不及,明知道对方但凡出手绝对是拿住了他的脉门,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真要抵抗,所有的罪名也就都坐实了。
“冤枉?你敢说布置在幽州台的那批人不存在?”老皇帝冷哼。
“那批人正是微臣查获到的冷卓恒藏匿的那一批。”上官平云暗暗鞠了把汗。
这批人确实存在,不过是他特意为冷卓恒布置的,而此时反倒成了自己被指控的罪证。
至于招兵买马……他弄得那点人怎么都算不上招兵买马啊,他自己做事怎能没有掂量,前后都留下路?
“是你查到的,还是你自己布置的?你当朕耳聋眼昏了不成!”
龙殿之上,上官平云睁着眼说瞎话,无疑是对老皇帝自己所办之事的挑衅,要知道,这些所有资料不是别人查到的,都是他经贺明辉之手,派密探去查获的,质疑这个结果就是质疑老皇帝,当然也是否定贺明辉的办事能力,令这位新上任的大内总管也心生不爽。
“接着念,把朕掌握的证据都公布出来,免得让天下人以为朕是故意为难你这位宰辅大人!”
得到皇上授命,贺明辉又继续一条条向众臣展示证据。
明明其中大部分都不符实,可是又每一条令上官平云没有分辨的机会,或者说不论他怎么分辨,“事实”就摆在那里。
为官这么多年,一路做到宰相,被上官平云拿办陷害的人也不在少数,从来都是他为幕后主事人,而今日却被狠狠踩在脚下,彻身体会到被人冠带上罪名的滋味。
不得不说,促成今日局面的人用的是以牙还牙的手段。
当上官平云拿着属于冷卓恒的“证据”欢欢喜喜返回临安城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从自己被派到幽州台时起就已经陷入了一个局。自己想伪造证据置冷卓恒于死地,可还有人等着他一出手就将他反手拿住,狠狠的咬死他!
“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
上官平云再也听不下去贺明辉的话,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大声问。
跪在他身后的洛辰锡早就傻眼了。
怎么他们查到的证据都是假的?怎么成了上官平云的密谋?
也难怪他对上官平云在幽州台做的事一概不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平王府的人,虽然与洛辰止态度一分为二,可也不会被上官平云信任,拉入阵营,上官平云做的事大多数都会瞒着他,就权且让他喜滋滋的带着查获的结果去禀报给皇上吧!
可是现在,洛辰锡哪儿还有禀报出风头的机会?上官平云出了大事,他这个“小随从”自然也难以脱身。
“是洛辰止,是洛辰止做的对不对?”上官平云让自己强做镇定下来,“是洛辰止与穆南峎联手做的,平王府与穆庄合力,绝对能做出这一切,设局陷害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