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着他,他平日子总带点不正经的桃花眼此时也正和她一样,凝视着她,里面有着令她既想逃离又忍不住享受的宠爱。
她知道!她只是没想到自己大路上随便捡来的一个男人,竟然也能给她这样的温暖。从知道姐姐背叛她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处于极度的不安之中,可是是他给了她新的希望。
她从他深邃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着他墨色的瞳孔,那里面的情愫让她心思浮动得厉害,一阵又一阵的暖流从心口涌出,包裹着她,她感到自己全身暖洋洋的。
她看着他,好久都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斯焰!谢谢你!”
许久,她终于抱住了他,轻声的吐出了那么一句话。热泪从眼眶中将要划出,却又被她自己堪堪忍住。
霍斯焰笑着,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发,又微微放开她,鼓励的示意她自己走进去。待他进去之后,他则走去了走廊的窗户边。
滴滴哒哒的仪器声响在空寂的病房内,透着床头一盏小灯,她原本忍住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
颜柯苍白着脸色,安静的平躺在白色的床铺上,她几乎与那可怕得白色要融为一体。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眉头也紧皱着,梦里似乎有不好的东西,难以让她安眠。
“姐......”
陌生又熟悉的字眼途径六年,在时光的隧道里转了一个轮回,终于又回到了她的唇角中。唇瓣微启,吐出的便是这饱含愧疚与心疼的一个字。
颜柯毫无声息的模样纠缠着她的心,她突然好后悔,如果姐姐真的喜欢顾掣峰,她让出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呢?她们是亲姐妹啊!
“别怕!小莘别怕!”
上学路上,她们经过的路上总是会出现一跳大狼狗,也不知是谁家养的,竟然也没人看着。那时,颜柯总是佯装勇敢的拿着大木棒站在她的面前,安抚的对她说着“别怕!别怕!”
她躲在姐姐的身后,害怕得不敢去看大狼狗那拖着舌头,流口水的凶神恶煞样!她看到姐姐的勇敢,信任的点点头,却没有忽视掉姐姐的腿脚也在发抖。
“汪汪汪——”
大狼狗摇摆着健硕的身子使劲的朝着她们俩叫,毛茸茸的尾巴高高卷起,油光水滑的毛发随着它的动作根根竖起,舌头也伸得老长,一滴滴晶莹的口水顺着它尖锐的牙齿往下滴,好像随时都会把她们吃掉一般,让她们不寒而栗!
“姐、姐——”
她从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紧紧地抓着姐姐的衣服,颤抖的躲在她的身后,心里后悔极了,要不是她们俩突然调皮,想避开司机自己回家,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她好怕,好怕大狼狗会吃掉她和姐姐。可姐姐却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小莘乖!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姐姐帮你打跑它!”
说着,在她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挥着手里的大木棒朝那大狼狗打了过去,那狼狗一见,害怕的退后了几步。然姐姐却没有再没有动作,只是威胁的看着它,它似乎也读懂了姐姐的害怕,面目一下子狰狞起来,抖了抖身子,慢悠悠的退后一步,而后猛然朝姐姐扑了过去。
姐姐的劲头哪里比得过那跟她一般高的狼狗,一个不稳就倒在了地上,她见到那狼狗长开大嘴就要咬住了姐姐的肩膀,幸好季子棋及时赶来。
尽管这样,为了怕传染狂犬病,姐姐还是打了好几天的针。父母的担心多余责怪,没有说什么,可她却真心的喜欢上了这个姐姐,这个保护她的姐姐!
时隔这么多年,她仿佛还能记起那一天姐姐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甚至是姐姐被咬时艰难的说出的那句话,“小莘,快走!”
“姐!”
隐隐的哭声从喉咙中溢出,脑海中被封存的记忆一旦解封,就如不可抑制的潮水朝她凶猛的涌了过来,她几乎被淹没其中,不能自拔!
那些曾经的美好,总是容易被我们掩埋,掩埋在现实的残酷之下,但我们又是那么的渴望着美好。于是,我们总是挣扎、徘徊,却又难以扒开封印的尘土,找到正确的方向。
有时候不是我们忘了,只是美好的记忆被尘世间的繁杂掩盖了。如果人生还有一次,她想她应该不会再忘记那么美好的曾经......
颜莘捂着嘴,趴在颜柯的被子上哭得不能自已,却没有注意到沉睡着的人也落了泪,湿润了头下的枕头......
颜莘压抑的哭声打在颜父的心上,也令他揪紧了眉头,心中不无感伤。从门口走进来,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待到颜莘哭完,才碰了碰她,“丫头!”
熟悉的声音让颜莘惊醒,忙抬起头,擦了擦眼睛,看到来人,还带了些局促,“爸!”
“嗯!”颜父见她眼睛红肿,心中一叹,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似是随意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颜莘顿了顿,目光也放到睡着的颜柯身上,小声道:“我来看看姐,听说她......”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小心的瞟着父亲的眼神,见他脸上没有丝毫异样,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伯父!”
霍斯焰也走了进来,对上颜莘红肿的眼,闪过一抹心疼,而后走近,拉住了她。颜莘想到父亲还在,又暗自挣扎了些许,倒是颜父脸色无常的开了口,“你们都回去吧!让她再休息休息。”
“爸——”颜莘想说要留下,颜父却先一步堵了她的嘴,“都走吧!她现在这样,都守在这儿也没用。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明早再来。”
颜莘不太愿意,可看着父亲将目光全部都放在毫无起色的姐姐身上,又住了嘴。霍斯焰安慰的拍了拍她,朝着颜父告辞,便带着颜莘离开了病房。
“你说,我爸是不是怪我了?”车上,颜莘看着窗外的闪过的霓虹,问着这话,话语中透漏着稍有的不自信。
斑驳的光影打在她的侧脸山,映出一种晶莹的感觉,霍斯焰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抓住她的手,揶揄的笑道:“怎么啦?这么没有自信了吗?我认识的小莘可不是这样的啊!”
颜莘恼怒的拍了一下他,挣脱着就要离开他的手,嘟囔道:“我跟你说真的呢!”情绪变低,声音也轻了,“我刚刚看到爸爸看姐姐的眼神,我总觉得爸爸是在怪我,怪我没有主动放手!把姐姐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愧疚在小脸上显现,霍斯焰心疼的叹道:“小莘,感情的事情本来就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有舍不舍得的问题。你的不舍说明你重情,没有谁会去怪你的!”
“可是......”
颜莘不确定的看着他,还想说什么,霍斯焰却变得认真起来,“如果一定说要怪的话,你怪过我吗?”
“嗯?”颜莘抬头,对上霍斯焰认真又沉重的眸子,心思一阵翻腾,口中忽然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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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父站在窗边,凝视着沉睡的女儿好久好久,她疲惫的面容落在他的眼里,却在他的心里更添上了一层愧疚和心疼。
“丫头,爸爸是不是做错了?”
手摸上她原本湿润的眼角,竟然有些颤抖起来,看不出年龄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苍老。这几几天,他老觉得有种不安,当年的事情随着那个人的回来,似乎都有被翻开的迹象,压在他心口的石头也似乎即将被搬除,他却好像没有感到一点点的轻松。
他用生命守护了一辈子的妻女,难道真的要再受伤害一次吗?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了他兀自的遐思,站起身,看了一眼沉睡的人,还是走了出去。
“喂!”
电话接通,那边顾母略显焦急的声音变传了过来,“你在哪,我们见一面吧!”
颜父关上门,一边走,一边低声应道:“好!”
只是,他的身影刚从走廊的尽头消失,顾掣峰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开门、进门、锁门,一切都干净利落。走至床边,脱鞋,径自钻进了被窝中,手臂一伸,沉睡的颜柯即被他拥在了怀里。
关了灯,屋子里静悄悄的,他能听到她轻微的心跳,能感受到她并不灼热的体温,能触摸她柔软的娇躯,这一刻他竟然觉得无比的满足!
她还活着,只要她还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
柔顺的头发被他的手一次又一次的刮着,仿佛能在他的手心开出美丽的黑暗之花,层层呼吸轻柔的缠绕着他,他的心似乎也柔软得不可思议了。
“记得早些签好离婚协议书送过来!”
颜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皱了皱眉,又笑了笑,手中的力度加大,却不会伤着怀中的人儿,这么乖顺的人儿,他怎么能放呢?他绝不会放手的!
除非......除非她亲口跟她说要他放手......
如同自我安慰一般,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享受着发丝的柔软,闭上眼睛,她笑着的模样在眼前掠过,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也勾了起来。
夜是如此的美好,总在黑暗中能让人不自觉的放下心中的防备与沉重,做最快乐的自己,可惜黎明总是会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