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北风吹来,吹落了满天的白雪。
晶莹的雪花从天际飘摇而下,最后落到了嘉山的木屋之上,皑皑的白雪冰封了这里。
正午时分,原本该是家家户户炊烟升起的时间,在这里,却只有死一般的宁静。
刚刚猎回来的野兔啪地一声落在地板上,风雪呼啸着从门口挤进来,侵占了屋内仅有的一点儿温暖。
我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慕容离,我知道,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我踉踉跄跄的走上前,看着他苍老的面孔,想要最后触摸他一次,他的脸颊和这天气一样冰冷。
此时的慕容离,已经七十岁,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个长寿的年龄,但是在我的眼中,太短,太短。
我与慕容离第一次相遇时,他已有二十多岁,后来我死去之后,我们有五年的时间不曾见过,等到我们成亲时,他已有三十岁。
等到他五十岁的时候,我再一次的“死”了,我知道我终有再重生的那一天,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重生,我用了整整十年,十年的岁月早已染白了他的头发,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刻痕。
在慕容离的一生中,我们相守的日子算下来也不过二三十年。
二三十年,太短,太短了。
早上的时候,他还为我梳了发髻,配了弓箭,催我出门打猎。
“你快去快去,等到大雪封山,就没法子出门了,到时候,你饿着为夫怎么办?”
“你又在胡说了,这嘉山这么靠南,下雪本就少见,更何况是大雪。”
“你还是那么喜欢雪?”
“这还用问,那是自然的。”
他朝我伸了伸手,我走上前,他为我整理了下衣服,说道:“不要再像以前那么任性,又落下一个体寒的毛病。”
“你放心吧,不会了。不过,我们时候去海棠小筑看看银和海棠?”
内心的小九九立刻便被他拆穿:“你是想去他们还是想去看北方的雪景?”
被说中心思的我笑了笑,起身说道:“我走啦,做好午饭等我回来。”
你是想去看他们还是想去看北方的雪景?这竟成了慕容离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慕容离死的时候,我没有哭。
我写信给琛儿,让他来准备慕容离的后事,果然,第二天清晨,我便看到了满身风雪的琛儿。
从皇宫到嘉山,只有一日的行程,琛儿全力施展轻功,差不多该是这个时辰到。
慕容琛,我生生世世仅有的唯一的一个孩子,当时正值盛年,是个口碑不错的皇帝。
“娘,爹他……”风雪中,琛儿气喘吁吁地问道。
“离在里面,将离的遗体带回皇陵吧!”我抬脚踏出了门,走进那片茫茫大地中。
“娘亲,您去哪?”
曾经生养琛儿的那具身子,早已化作枯骨,如今慕容离已经死去,去哪里,有区别吗?
这天大地大,终归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身影。
“慕容琛,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娘亲。”我头也不回的走入风雪中,任由琛儿在身后呼喊。
从他忽然变得怪异的喊声中,我知道,他的痴病又犯了。
我离开了嘉山,一路朝北走去。
累了,就地而歇,困了,和衣而睡。若是在山林中渴了饿了,便猎杀野兽,摘取野果,若是在城镇中,便盗取而食。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北方做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北方的雪更冷,更美。
如此不修边幅的过活,不消半月,我看上去已和乞丐无异。
夜幕又一次降临,城中的家家户户逐渐熄了灯火,准备休息,偌大的城中,除了更夫,怕也只有我一人漫无目的的走在空旷的街道中。
最后,我走的累了,就近走到一面墙边,坐下来准备休息。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诶,发了。”一个难掩兴奋的男声从前方传来,“没想到这王家竟然有这么多的财宝。”
“切,高兴什么,你我偷到的才不过是九牛一毛。”另一个声音响起。
“哎哟,念了两天书,你还文艺了。”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的脚步声停住了。
“前面有个乞丐。”
“瞅着……像个女的?”
原来他们是看到了我,我却懒得理他们,犹自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今天我们两个是走了狗屎运了 ,银子美女都有了。”男人十分猥琐地搓着手说道。
另一个男人将偷来的钱别到腰上,说道:“喂,你怎么知道她是美的?”
“美吧丑吧,总归是个女的不是,我们把她弄回去?”男人提议道。
另一个也点了点头,笑道:“好啊!”
我听到他们两个朝我走来,直到一只手落在了我的手臂上。
这一世的我,从重生开始,便是和慕容离一起生活在嘉山上,隐逸山林,与世隔绝,除了偶尔去海棠小筑看一看海棠和银,或者琛儿来看一看我们之外,甚少出门,更惹不到那些江湖仇怨、权势斗争。
所以,除了练了一手好箭法之外,这一世的我与曾经那绝世的武功着实差了太多。
既然如此,我也懒得费力气动手去教训这两个人,只是在他抓住我的时候,猛地抬头施展出魅瞳。
纵使我换了身体,功力散尽,但这代表着神炼者身份的种种神眸,却还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