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救了溺水的你,还为你化去痒蛊,这么算起来我已经救了你两次,虽说此举并不为狭恩求报但也好奇你这天灵道士会怎么个知恩图报?”鬩乱说着又从身后取出一只碧色物体悠哉的单手抛接。
“传字螺!”沐千雪眼前一亮:“此物也是我的,还请归还。”
“急什么?我救了你的命两次,你还没说怎么报答我呢,不如就将这只绿螺送给我以作报答。”男人说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动作扬天横躺,欲有深意的睨着传字螺。
方才,碧色的螺壳上无声冒出一行笔锋钢劲的小子,魔君不动声色的转动螺壳掩饰了。
调整气息,抚平情绪,混元妖丹中的妖气逐渐被压制,沐千雪这才能起身走到魔君身侧,面露歉意:“暂不论南北地域的区别,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只是这枚传字螺乃我门中信物,不可转送他人。”
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皎洁,鬩乱见沐千雪就要探手来取,先她一步将传字螺藏入了敞开的红袍内,故意逗她:“我说你们这些臭道士可真小气,借我把玩几个时辰总可以吧!”
鬩乱语气坚定,语调魅惑,看似是请求实则霸道,叫沐千雪难以拒绝。
她不喜被鬩乱那双直勾勾的凤眸紧盯着便试图转移话题:“鬩乱,你还有没有找到其他的东西,比如一只竹罐子和一颗红色的内丹。”
“你说那些呀,它们原本都沉入水底了,不过我还是不辞辛劳的全部打捞上来,如此说来,你又欠我一个人情。”鬩乱没有起身,扬手指了指另一处可得光照的岩石,一些属于沐千雪随身携带着的零碎物件一件不少皆曝晒在阳光下。
沐千雪长嘘口气,好在猫巫内丹和童子尿都没丢。
明晃晃的光线透过猩红的内丹,清楚可见数条蠕动的粘虫正交缠着卷缩在一起,好似对光线极为敏感。
怪不得那老猫巫的帐篷铺满了厚实的羊皮子,一点光亮都无,原来是这些个蛊虫生性惧光。方才一通暴晒已然使得些蛊虫神情萎靡,失去活力。
事不宜迟,她即刻打开竹筒将内丹整个丢了进去。只听竹筒中发出了几声“噗噗”的挣扎,之后便恢复沉寂。
红色的长袍好奇的凑至沐千雪身后,纤长的红发垂荡在她的耳畔,鬩乱捏着鼻子道:“好大一股尿骚味?”
沐千雪莞尔一笑:“这本来就是童子尿!为溺毙藏在内丹中的母蛊所用。”
说罢,她挽起袖子,侧手将竹罐子内的童子尿和内丹一同倾倒在地。
蛊虫溺毙后,她还需以灵气击碎内丹,才能叫老猫巫彻底丧失养蛊害人的能力!
内丹中的七八条母蛊经过童子尿的浸泡融成一簇粉末,沐千雪正要一道延出灵气击向内丹,却叫鬩乱撩人的红袍遮挡了视线。
他鄙夷的哼了声,大脚一踹就将那枚沾满尿渍的内丹揣入碧水潭内。
“噗通!”来不及扑救,内丹快速沉入潭底。
“臭死了,你可不许再去那恶心的秽物。”魔君说着,抓起沐千雪手腕拖着她来到碧水潭东侧。
“喂,你干什么?拉我去哪?”沐千雪用力挣脱,心中微怒。
鬩乱虽对她有救命之恩,但举止太过放荡和霸道。
罢了,碧水潭深有千丈,猫类生性惧水,万不敢涉深水去寻找,再说此处距离瀑布顶端也有千尺落差,凡鸟亦难以飞跃,何况一只失去内丹的暮年老猫。
可鬩乱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沐千雪戛然止步心生警惕:“你是魔域之人?”
后者坦然的点头:“自然。”
沐千雪对鬩乱的坦诚感到错愕,她在魔域生活了十四年,从未见过有哪个男子会穿的如他一般华美,而且看他肤若凝脂的样子就知道鬩乱绝不是以劳力生存:“请问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鬩乱轻笑:“怎么,你怕我吃了你?素问道士都会法术,如果你也会的话,不妨出手一探。”
“恭敬不如从命,得罪了。”沐千雪延出灵气想要感知对方究竟是妖还是魔,尝试数次却一无所获。
遇到此类无法探查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则说明对方的道行已经高深到让她无法窥测,另一种可能便是这个叫做鬩乱的绝美男子他只是一个毫无灵气修为的普通人。
鬩乱装作不知沐千雪的试探,悠然将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不快不慢的梳理着,漫不经心的答道:“说了我叫鬩乱。是不小心来到这里的。”
见沐千雪仍狐疑的与他保持着十来步的间距,魔君故意装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抬手指向飞流直下的千尺巨瀑:“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多日,你可否以用法术带着我飞出去?”
闻言,沐千雪仰头打量四周,才发现碧水潭乃是一处漏斗形的地势,像是地面上凭空凹陷了一大块,且四周岩壁光滑如镜,连根藤蔓都无有生长,根本没有可以借力攀抓的地方。
可鬩乱的话也许并不可信,沐千雪仍有心试探,探手就抓住他的衣领运起灵龙乘风将其带入四十丈左右的高空。
“沐千雪,你想要作甚?”魔君狭长的双眸感到危险,眯成两条红线。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说罢,沐千雪悠然松手。
魔君鲜红的身影似一片枫叶随风下落,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处在半空的沐千雪,眼神愤怒,略显苍白的薄唇轻启:“若我死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接着便认命般闭上双眸,接受即将被摔成肉泥的惨状。
十丈!七丈!五丈!三丈!直到距离地面最后一丈的时候,男人都保持着紧紧卷缩的防备姿势!
“他真的不会道法!”沐千雪大骇,为自己冲动感到懊悔,急忙扑身急追,终于在距离地面半寸,将男人堪堪托住!
落到地面,鬩乱惊魂未定,却是后怕恼怒的从沐千雪掌下挣扎,似乎怕她再次将自己砸成肉泥。
“别逃了,我不会再试探你了!”沐千雪有些愧疚。
在这里耗费了太多时间,她已经完成溺毙母蛊的任务,也该是时候回去天灵山了,无名还那里等着她。
想到无名,沐千雪心头一暖,在这个世间似乎只有那个澄净的一尘不染的男子才是真心待她的。
沐千雪想着,就生出一种想要即刻见到故人的迫切。
千尺落差,对于获得白凰羽翼的她来说,只需一眨眼便能脱困。
可当她伸展翅膀之际,才豁然发现自己身后的巨翅已经如乌婆婆的头顶一般秃光了毛。
不仅布满了一条条深红的血痕,连一片片巴掌大小的晶白华羽也掉了将近一半,这双翅膀别说要用它飞翔,就算藏在身后都算是禽类中丢人现眼的。
不过,沐千雪很快端正了心态,这双翅膀本就不属于她,这是未全数转化混元妖丹之前白凰冷崖的怪力,当然还有其他可以派上用处的神奇怪力。
若不是这次翅膀受伤,沐千雪可能会一直毫无察觉的去依赖这些怪力带来的好处,理所当然的为己所用。
一旦如此,久而久之便会生出不想失去的欲望!
然,这些本不是她的,若要获得这些能量,作为一个凡人她只能循序渐进,依靠刻苦钻研法术,修习道法才能达成。
微微叹息后,她便释然了。
鬩乱冷眼看着她,叫人猜不透那双红眸中交织的情绪。
“我受了伤,暂时还不能飞,此处也没有海柳木供我御剑,所以还有没有其他出口?”沐千雪压根没打算解释。
防人之心不可无,试探鬩乱是为了自保,虽说证明他确实只是一介凡人后生出了些愧疚,但出了这山谷后她一定会用其他方法去回报他。
鬩乱抬起红袖指着光滑岩壁上一处缺口,没好气道:“不嫌臭的话,那处有一个山洞应当也可出去!”
望向指尖所指,一条高约十来丈的裂缝,歪歪扭扭的从岩壁没入瀑布之后。走进探查后,沐千雪发现裂缝延生至瀑布之后竟徒然拓宽,从二指粗细突变为可供双人并肩直行的高宽。
但洞中散发着及其难闻的气味,像是腐烂的尸体又像是常年堆积的粪便,简直叫人作呕。
“走,我带你出去!”沐千雪说罢,拉起鬩乱的红袖将他带入洞口。
从衣角撕下一块布料,一分为二径自蒙住鬩乱的口鼻再为自己带上:“牢牢跟在我身后,洞里很黑,千万不要松手,我会带你出去!”
隐藏在面巾地下,鬩乱紧抿着的唇露出一个得逞的弧度,认真的点头。
他的手被沐千雪紧紧牵着,高大的身躯被沐千雪娇小的身躯护在身后,掌心被捏的发烫渗出微微细汗,但这不是鬩乱的汗,是在腥臭洞穴中精神高度紧张的沐千雪溢出的汗水。
这样一番常态的景象让鬩乱忍不住就要低笑出声,他堂堂魔君竟然有朝一日需要躲在一个小女子身后,但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却并不让他反感,相反的那双紧握着他手掌传递的炙热体温让他感受到一种窝心的舒适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