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日,艳阳初升,地面阴冷的气温受到朝阳的碰撞生出了轻薄朦胧的晨雾。
再见到小鱼的时候,他已从金玉芝处讨得一枚单目的眼罩蒙在脸上。也许是害怕军营中人对他的指指点点,本就怕生的小鱼在军中行走时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与之相对的研磨雪芋,割草喂马的活却干得比任何人都多。
他或是想用劳动来将功补过,可他不是自愿得到的这股魔气,又何来的错呢?
沐千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百般惆怅。
幽曦闷闷不乐的牵着一匹瘦高的枣红马向她走来:“千雪!你在就好了,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哦?”沐千雪稍感惊讶。
“天尊大人让我赶在这个月底前向所有分布在焰虚大陆各国中的天灵弟子都传达正月十五归山的命令,可你也知道我的灵气还未恢复,亦无法御剑,这万里之路麒麟关军营里竟然就给了我这么一匹瘦骨嶙峋的老棕马,这不是为难人么?”幽曦说着两只眼睛不断瞄向沐千雪身后的帐篷。
“原来是这样。”幽曦这点小伎俩自是瞒不过沐千雪。
首先,万里送信这差事即使凌圣天尊同意交给幽曦执行,幽珑也不会同意,此行一定是幽曦软磨硬泡才求来的。
其次,军营中虽然马匹瘦弱,可军营里养着的百来只乌衣鸟却还是各个身强体健,别说区区万里,就算是遥遥十万里骑坐乌衣鸟而去也是轻松自在。
并且乌衣鸟们现在暂时听凭王将军调用,只要幽曦开口,这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可幽曦却退而求其次,一大早跑来向沐千雪求助,所谓做翁之意不在酒,沐千雪安然于心,不打算拆穿。
“把你的噬魂魔刀借我用几日吧?”幽曦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凑近了可怜巴巴的问。
幽曦与无名近几日时常黏在一起,都说无名并不喜欢幽曦,可古言又道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幽曦继续百折不挠的死缠烂打,无名的那道防线也撑不了多久。
沐千雪这样想着,指了指身后的门帘道:“我可做不了主,自己去问他吧。”
“好!我自己去问。”幽曦欢快的掀帘而入,不一会就听到她和无名对话的声音。
“哎~”沐千雪释然的叹息着,心里免不了有些空洞,一直互相关怀着呵护着的二人,在彼此的世界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幽曦,似乎打破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她也在庆幸,她已经有了师傅,决不能让无名没有尽头的就这么守着她一辈子。
幽曦在这个时候出现,是不是初代神女显灵,让他们主仆二人都寻到一个合适的归宿呢?
向外踱了没几步,竟不自觉走到了一片天青色的圆顶帐篷前。一抹颀长挺拔的人影倒映在帐篷上。
昨日,忍凝门主说过若要想永远保持住小鱼的良善,普天之下便只有紫宸门主一人能做到,所以沐千雪需要与凌圣天尊商讨,如何才能寻找到失踪多年的土门门主紫宸。
而且她还曾经答应过冷崖和红玉,会找到他们的尸骸,为他们开坛做法宣扬功德。如此,他们便能脱离牲畜道,投胎做人了。
“既然来了,何不入内?”天青色的门帘忽的从内掀开,一个温润的带着笑意的嗓音从玉面之下传出。
凌圣天尊大手一揽,就将沐千雪拉入帐内。紧贴他的胸怀,耳鬓厮磨,两人豁然加速的心跳暴露无遗。
“徒儿给师傅请安!”沐千雪红着脸道。
“无须多礼。”男人邀她一同坐在用紫檀雕凿的双人矮榻上。
榻中搁有一茶几,上面放着一方石盘和一枚石碗。石盘比巴掌大上一些,阴刻着太极八卦之纹样,而石碗却还没拳头大,其中放着两枚泛黄的老蚌珠。
“这是何物?”沐千雪立即被吸引了,好奇问道。
男人抓住石碗中的蚌珠扔入石盘,蚌珠在石盘里“咚咚咚”跳了几下,然后匀速旋转起来。
“此物乃是我天灵道人偶然间从沙之国取来的,名唤蚌针。”男人说完,转动的老蚌珠仍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随着蚌珠的匀速运转,石盘上方旋出一道白色的风团,外形像极了威力强大龙卷风,可旋出的风速却是不急不缓,连沐千雪的头发都无法吹动。
“这蚌针有何作用呢?”沐千雪越发好奇,将手指探入一圈圈转动的风团里,那些风却像长了眼睛似得,极有规律的绕过她的指尖继续运动。
男人看着童心大发的沐千雪,心情大好:“这你就要去问蚌针的主人了。”
“既然是有主之物为何会落到我天灵道士手中?莫非……”沐千雪语气一顿,脑中出现一个惊人的想法,让她直接将石盘托了起来。
果不出其意料,石盘之下有一朱砂烧制上去的一个红印章,许是经过了许多个年头,朱砂已然变得斑斑驳驳,可‘紫宸,戊戌年三月’七个用冥文撰写的大字仍旧依稀可见。
“蚌针是紫宸法师之物?!”沐千雪又惊又喜。
“如此古怪之物,除了紫宸门主,恐怕不会再有人做得出。”男人点了点头。
“可这到底有什么作用呢?看样子像是一种法器。”沐千雪观左察右,半天没研究出一个所以然。
男人却又轻轻摆了摆头,将沐千雪的注意力引导至正题:“先别思考蚌针的作用,为师要说的是这蚌针乃于十三年前被发现的,蚌针的铸造年限又是戊戌年,距今约有十五年。有此可推测出,这只蚌针乃是紫宸门主离开天灵山后的第十五年铸造的。”
“师傅之意,此物出现在沙之国,便说明紫宸门主曾经在沙之国停留过。”将因石盘带出的细枝末节全部理顺,沐千雪豁然开朗。
“正是。”男人指着石盘边缘被砂石摩出的一粒粒细沙形状的凹坑继续道:“而且从石盘上的风沙留下的痕迹可以看出,他必定在沙之国停留了不少时间。”
“多谢师傅!”沐千雪嬉皮笑脸的冲男人稽首,转念一想却又紧蹙眉头不解道:“师傅,您怎么会突然说道紫宸门主的事情?您不会早就知道徒儿想去找他吧?”
闻言,男人轻轻刮了下沐千雪娇俏的鼻尖,高深道:“方圆十里之内发生的事情,有哪一件避的过为师的法眼?”
男人的话让沐千雪瞬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回想过去她似乎经常在一个人的时候自言自语,还与忍凝门主谈论过关于清冉的问题,师傅道法无边,方圆十里只是他谦虚之言,若真有心窥听,方圆二十里之内所有人的交谈也能听一个滴水不漏。
“师傅,您到底听到了多少?”沐千雪眼神躲闪,小声问询。
而男人则一动不动的睨着他,或许在那张瓷白的汉白玉面之下他早就会心的眨了眨绚丽的紫色眸子。
“您不会全都听到了吧?”极度的害羞让沐千雪愠怒阵阵。
“是,可为师绝非刻意偷听,这些话都是径自传入我耳中的。”男人并没有刻意隐瞒,并且理直气壮的和沐千雪说出此事。
这不禁让沐千雪大为感叹,羡慕着道法入紫气之后种种好处,腾云驾雾、千里眼顺风耳、各种威力巨大让人眼花缭乱的符咒和精纯浑厚、取之不竭的灵气。
她不愿再和男人争论这件只会让她羞怒到小鹿乱跳的事情,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指着依旧旋舞着的蚌针道:“可即便师傅知道徒儿所想,又怎能在一夜之间将放在天灵山十五年之久的东西取来呢?”
“因玄音大长老今日要来我麒麟关,为师便用传字螺请她顺道带来了。”男人继续逗弄着沐千雪。
沐千雪又是一惊,一想到自己是用了狸猫换太子的卑劣手法从天灵思过堂中逃出来的,至今都还未向玄音大长老解释过,顿时心虚愧疚起来,错愕道:“玄音大长老为何来这里?她不用坐镇天灵山么?”
“看起来我徒似乎不太喜欢这位玄音长老呢。”男人温柔的搂住沐千雪的肩膀,忍不住调侃她。
“徒儿不敢。”沐千雪推拒着,却被他双手齐下牢牢禁锢在温暖的胸间。
近来男人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见沐千雪因为他而娇羞变得焦躁的模样。
他这有着坚强隐忍性子的徒儿在平日里待人接物的时候从来都是进退有度,表情单一的。故沐千雪现在这般气急败坏的表情似乎就成了男人专属品。
每每看见沐千雪因他微笑、因他愁眉、因他惊讶时候的表情,都让他享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妙感受。
“可是妖魔大军又有所企图,才需玄音大长老来此助阵?”沐千雪躲闪着男人的气息,后者却是变本加厉的想要打乱她的呼吸。
“非也。”男人贴着她的侧颈吐气。
“师傅,徒儿在问很正紧的事情!”沐千雪逃不开男人的温热,只能扳起脸孔,可那样严肃的表情混合着脸上的红晕却叫男人越发的欲罢不能。
“为师不也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么?”他忍不住轻笑。探手搭在沐千雪的脉门之上,似乎只有沐千雪体内汹涌波动着的妖气才能让男人克制住想要一亲香泽,更加深入的原始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