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芝将竹筷整齐摆放在饭碗中间,故意咳了一声,神情庄重而又严肃。
众人只当她想要说一些祝酒词等缓解气氛的话语,放慢了夹菜的动作,一双双眸子都看向她。
“大家初来麒麟关有些事情可能还不知道。”金玉芝正色开口:“我也是上午听幽曦灵女传达的,前些日子天尊大人已经将千雪收入后堂,成为真正的‘灵女’了。所以,你们两个以后都要与之保持距离,千万不可逾越界限,制造麻烦。”
“哐——”此言一出,轩辕无忌惊愕之下刚捡起的饭碗再度从手心跌落,而冷雄亦露出一种无比纠结的神情。
“千雪,你真的和天尊大人……”轩辕无忌双掌撑在桌子上凑近沐千雪不能相信。
冷雄也一个箭步冲到沐千雪身旁,却被无名冷冷提防,御起噬魂魔刀将二人距离控制在三步之外。
“我…我和他不一样,要真是这样,我会真心替你高兴!快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冷雄夸张的摸着后脑咧嘴大笑。
金玉芝握住了沐千雪微微出汗的掌心,迫使她坦白的去面对这件“无比荣耀”的事情,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玉芝说的不错。”
“是真的就好,恭喜你啊!千雪,我、我真是太高兴了!”冷雄的笑声异常高亢,似乎要掀翻整个帐篷,他边笑边后退两步,不稳的回道原位提起酒壶为大家斟酒:“来!干杯!为了千雪干杯!”
却是不知道他这样的笑实则比哭还显得难看!
无名见冷雄举杯,默默的向他抬手视礼一口饮尽。尽管是早就知道也早就接受的事实,可他却无法与冷雄一样豪爽而笑。
他的忍耐是被迫的,是不得不从的,因为整个焰虚大陆,只有凌圣天尊才能在蝠泽之气再次发作之前将沐千雪提的混元妖丹转化,所以他会让自己深爱的主人投入凌圣天尊的怀抱。
“我不喝!”轩辕无忌拍掉了冷雄递来的酒杯,杯子从桌沿滚落到地上一摔为二:“沐千雪,我不会恭喜你,更加不会祝福你!我没那么伟大,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做别人的女人!”
他粗暴的推开一杯接着一杯灌酒的冷雄,掀开门帘冲了出去,那抹算不上高大的背影显得失落而仓皇。
左氏兄妹愣愣看着这一幕,不知如何解围。只能顺着装疯卖傻强颜欢笑的冷雄不断碰杯。
这顿晚膳吃的特别压抑,冷雄和无名似在攀比酒量,很快就喝的东倒西歪,沐千雪只觉得、胸口闷的就快透不过气,找了个借口逃似得退出帐篷。
金玉芝和佐唯都还在劝酒,没有人追出来,沐千雪寻了个避光的角落卷缩着身体,却还是被一双早有预谋的眼睛寻到了,一袭水青襦裙出现在沐千雪眼前,那人关切问道:“千雪,你没事吧?眼睛怎么红红的?”
顺着飘扬的裙摆向上看,是一张出尘绝伦的美艳脸孔,刺痛了沐千雪双目。
她勉强打起精神,接过幽珑伸向自己的素白手掌被拉了起来。
“诶哟~”幽珑扶着腰低吟一声,凝起的眉头中露出万千风情。
“幽珑姐,你?”沐千雪担心的扶着她,可一靠近鼻下便嗅入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清雅香气。
这种味道沐千雪致死都不会忘记,因为这是凌圣天尊亲自为她涂抹过的栀露特有的气味!
“我没事。”幽珑羞涩的低下头,抿唇淡笑,两朵红晕浮上脸颊,轻轻牵着沐千雪的双手害羞道:“被妹妹取笑了,姐姐我旧伤未愈身子单薄了些,经不住天尊大人的热情临幸。好在妹妹已经回来了,天尊大人有妹妹陪伴,姐姐我就可以暂时休息几日。”
一道响雷从沐千雪心底炸开,粉碎了她自持顽强的伪装,面对幽珑含羞的骄颜和身上的栀露香气,让她更加坚定了远离凌圣天尊的决心。
若不能成为师父挚爱的女人,那便成为师父挚爱的弟子吧,至少她是男人唯一的一个嫡传弟子。
不远处,突地扬起一阵沙尘,紧接着漫天的黄沙被风吹刮乱舞,迷乱了众人的实现,也吹干了沐千雪眼中升腾的泪雾。
军营里,士兵们突然慌乱起来,一个疾跑的士兵撞到了沐千雪的侧肩,让她从沉重的思绪中恢复七分理智。
眼前的幽珑正凝神探望北方!
只见,从汝河上卷出了一团土黄色的龙卷风,并且在肆虐的风声中夹杂着整耳欲聋的“嗡嗡”的振翅声。这种声音前不久沐千雪才刚刚听过,她惊叫道:“是蝗潮!快将粮食藏起来!蝗潮来了!”
话音还未落下,那片由蝗虫组成的旋风已经刮到了头顶,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将一切都笼罩在惊心动魄的昏暗之中。
凌圣天尊从帅帐中一跃而出,不断甩出灵气震碎了一片又一片的蝗虫,它们的尸体像雨水一样噼里啪啦的落到地上和四处奔跑的士兵身上。
可蝗虫是杀之不尽的,它们乃受天意而来,降下重罪,而凌圣天尊又怎能不知,很快他便收手立于高处以灵气延出重音,命士兵们放弃抵抗保留体力,进入帐篷避灾。
但王将军还是带着半数的将士们用军刀奋力挥砍,尽管他们知道这样做可能只是徒劳,但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蝗虫吃掉那些得来不易的军粮。
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如潮水般袭来的蝗潮又如潮水般褪去了,它们马不停蹄的向着还存有稻谷的地方飞去了,徒留下一片萧瑟绝望。
王将军满面尘灰,抖着手用腰间的铁钥匙打开了粮仓的两扇大铁门,绝望的扑通跪在了地上。
囤积军粮的仓库里空空如也,干瘪的空袋子被风吹得“嚯嚯”作响。当昏天暗地的蝗潮席卷而去,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心死一般的表情。
沐千雪失魂落魄的看着这一切,士兵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不知所措的与她擦身而过。
王将军跪在空荡的粮仓前抱头痛哭,军粮通通都没有了,那可是后方给他们最后的补给啊!
没有粮草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即使妖魔大军按兵不动,不出半月他们也会被活活饿死!
眼前闪过一袭天青长袍,凌圣天尊从身后扶住沐千雪肩膀,后者一惊闪身拉开距离。
她不能再放纵自己接受男人对她任何逾越师徒关系的关爱!
男人的手尴尬的架在半空,没有斥责她的慌乱,转身向众人道:“大家无需担心,虽然粮草没了,可前些日子炼制的果腹丸已成不少,足可保证我军一整年的口粮。”
众人闻言稍稍打起了精神,王将军也从颓废中回过神,落魄的从地上爬起来冲手下的千夫长命令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快打起精神,没听见天尊大人说么,我们有足够的灵丹,不会挨饿的!”
“进帅帐再议。”凌圣天尊说罢快步进入帅帐。王将军灰溜溜的紧随其后,他知道天尊方才一番只是安慰士兵振奋军心之言,实则果腹丸只炼制出了不到万枚,最多只够士兵食用一个半月。
所以一进入帐篷,王将军又老泪众横的膝盖一曲跪拜在男人跟前:“求天尊大人指点,事到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起身说话,跪拜并不能解决燃眉之急。”男人坐入正中太师椅。
“是,是!”王将军起身抹了把脸,鬓角白发又多了一些。
男人双眸睨向一起跟来的七甲中的金玉芝,问道:“果腹丸除了可以用五谷炼制,还能用其他食材么?”
其实,这话本轮不到金玉芝回答,只是她金门的铜莲门主还重伤昏迷,其他师兄长辈又都被派去了杭海城,所以才会轮到她来参加急会。
思考片刻,她认真点头:“不同粮食只要配合同属性的草药应当都可炼制成果腹丸,只是不知天尊大人说的是哪一种粮食?”
“蝗虫不止吞食稻谷,就连地上那些可以食用的瓜果蔬菜亦不放过,所以本尊断言,整个焰虚大陆七成的农物都会被它们吃光。为今之计,只有前往日晷两极边缘的南极高原才能得到大批食物。”男人说话时,手中笔墨不断,迅速画出了一张地图。
“南极高原的雪国?哪里可是苦寒之地,如何能种出粮食。”王将军越听越糊涂,冰天雪地里连颗树都养不活,怎么还能种出粮食呢?
男人已将地图画好卷成一卷,解释道:“雪国虽然寒冷,却是雪芋的故乡,只有在积雪之下才能存活,且天气越冷长得约茂盛,所以雪国的雪芋可谓取之不尽。只需从雪国购买雪芋,就可熬过这一年了。”
“太好了!可,可……”王将军方才舒展的眉头下一秒又结成一团,窘迫道:“可我军的军资都用来建造大坝所剩无几了。雪国向来与世隔绝,恐怕也不会让我们赊账……”
幽珑见状,自告奋勇从手腕上除下一对堪比皓月般白亮的用羊脂白玉雕出的镯子:“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不仅可辟妖邪,佩戴者还可延年益寿,卖了至少能换千金。
“姐姐,这可是伯母留给您的唯一念想,您向来从不离身的!”幽曦抓着那对玉镯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