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没,邱家的老太太快不行了。”一男人小声说道。
另一男人则是一脸不屑,嘴巴扁的厉害,哼道“这老太太作孽太深,天都容不下了。”
“是啊是啊。”又一男人接话“想想邱老爷多好的一个人啊,怎的就娶了这样的夫人。”
听到此处,程嚣墨有些好奇,干脆端着茶杯大摇大摆走过去聊个清楚。“各位,咱们初次见面以茶代酒交个朋友如何?”
那桌人瞧是不认识的,听口音像是外地人,有些警觉,但随后程嚣墨先干为敬,大家也不说什么。只好都碰了杯。一人主动给程嚣墨搬了椅子,搀扶着坐下。程嚣墨投以感谢目光,随后就是这小小的动作增进了四人感情,程嚣墨很快便融入进去。
“方才你们说的邱家老太太可有一儿子叫邱雨?”程嚣墨问。
其余三人点头“可不是。这邱雨是个孝顺孩子,可是太孝顺了变成了愚孝,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敢违抗。还是个书呆子,看他也没少读书就是中不了。他们邱家也就他爹中过状元,后来打发到本镇做县令。没多久就辞官不干了。邱县令为人和善待人真诚是个好县令,就是人家读书人讲究无拘无束,最后还是辞官了。轮到他儿子的时候竟然屡屡名落孙山,真是可怜。”
另一人说“依我看,定是他母亲邱夫人作孽太深报应在儿子身上了,所以老天爷不给机会。”男人说的小声,可不敢让有心人听了去。
程嚣墨好奇“为何你们会如此痛恨邱夫人呢,难道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
“哼!”问起这个,谁也没有回答,三个人不约而同鼻子里迸出一个哼子,然后同时又举起酒杯闷喝一口,各自吃菜。
但随后有一人实在怒不可遏,甩了筷子骂道“那婆娘什么都不懂偏就要掺和。好好的事情都让她搅黄了。你说一大老爷们在外头做事,你一婆娘不好好在家带孩子跑着掺和啥。”
程嚣墨见这男人情绪如此激动想必是有好多苦楚的,而且如此沉不住气定是能撬开他得嘴。便小心翼翼小声询问“这位大哥,啥事让你这般气愤?莫不是那邱夫人惹了你?可是我看人家都奄奄一息了,也怪可怜了,什么事也都放下吧。人都快不行了,你们还记着这些仇作甚?”
“怎能不记?”男人听程嚣墨替邱夫人说好话,更气愤了“当年我家少说有个一亩三分地,虽不富裕糊口还是可以的。偏偏那婆娘非要搞什么全镇大富行动,叫我们种外地水果。因是外地品种,叫不得名字,只是依稀记得酸酸甜甜挺好吃的。但是谁曾想那外地水果根本种不起来,种在我们土里不长国。全镇百姓的血汗钱全打水漂。不少人哭诉求县令老爷救济。邱夫人一开始同意开仓放粮。后来粮食没了,县令老爷想着把自家粮食拿出来应急,邱夫人不让。说是自家没饭吃了,之后便有不少人去了外乡,至今混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我家也因此变成了猎户。”
说到此处那猎户忽然哽咽“这事还不算完。百姓穷的没饭吃求老爷上报朝廷支援,邱夫人又是一万个不肯。说让朝廷知道了会责怪县令的,倒是乌沙不保。这事弄得民怨纷纷,因着县令老爷人好,百姓都忍下了。但至此县令老爷就不再当官了。”
“不仅这事,还有呢。”另一男人听得兴奋也开始敞开话题“听说邱家与杨家定过娃娃亲。后来邱家富贵了,就嫌弃人家身份地位配不上,死活不肯应了婚事。不过我听杨家村的舅舅说,杨家的姑娘出息了,跟大老板达成了合作关系,每年赚的银子比县令的俸禄还多哩。舅舅还说那姑娘心眼好,不仅自己富了不说,连带着叫整个村子的人都富了。大家一提起这姑娘可都是夸声一片,恨不得将自家儿子入赘去。许是杨家有钱了,自家穷了。邱夫人又叫儿子千里迢迢的认亲。你说这种丢脸的事也好意思做出来。换我是杨家的当家的,非得抽两大嘴巴不可。”
男人说了一通,总算是解气了不少,其他两人也没再多言,招呼着喝酒吃菜。
程嚣墨听到此处不由得望了一眼年晓鱼。年晓鱼听得差点被茶水呛到了,没想到自己这般发达,都快被他们说成富国敌国了。只是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她也不清楚。赚得钱全数交给爹娘了,由他们管去,自己也省了不少事。
一顿饭下来,三人听的最多的便是各种骂邱夫人的。想不到这个邱夫人品行如此恶劣,这还真是出人意料。李弗清升起的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忽然无影无踪。
“三弟,就这样的人,我们还要帮吗?”李弗清有些犹豫,看了程嚣墨一眼。
程嚣墨倒是平静的多,淡淡说道“帮吧。人之将死总得有些怜悯的,既然来都来了,就帮了吧。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邱雨还是善良的,我们总的给他一个面子不是?”
李弗清不再多言安静的走着,年晓鱼也跟着走着。
想着邱家这般穷困,也不知家里三人吃没,索性路上买些馒头回去。
刚回去,又看见邱雨满头大汗找来,言语有些急促“你们怎么才来,我娘急着要见新媳妇,怎么办?”
众人齐刷刷把目光移到年晓鱼身上。若是出嫁之时还少说红盖头一盖管他男的女的。偏偏是还没出嫁,老太太又催的急,这个时候化女妆也来不及,只好用现成的。
我?年晓鱼斗大的汗没敢擦,好吧她豁出去了,去就去。
邱雨连忙引路,叫年晓鱼走快些,年晓鱼为了看这个“婆婆”可是冒着得盲肠炎的危险在跑,换句非常洋气的话叫用生命在运动。
邱雨笑得推门进去“娘,人……”
还没说完,让年晓鱼挡了回去“邱夫人,实在抱歉人不能带来。我是媒婆,代替新娘子来看看您。您也知道出嫁前的姑娘是不能来夫家看望的,这样于理不合。不过您放心,亲事如期进行,绝对不会有差错的。”年晓鱼说的合情合理,邱雨竟然无言以对,但同时他明白了她是不会答应做他家媳妇的,想都不用想。即便是扮演一下,她也是不肯的。邱雨有些小失望,但还是默默走开关上门,让她跟母亲说话。
年晓鱼拿出买来的馒头递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看见吃的,二话不说上来一顿狂啃,差点噎着了。年晓鱼立刻端了茶水过来。
“邱夫人,您别急。慢慢吃,不够我再上街给你买去。”年晓鱼一边拍打着帮助消化一边顺势看了看屋内的环境,目光移到桌上的碗筷瞅了瞅残留之物,好像是粥。如果是饭粒,碗上的饭屑应该是硬邦邦的,但这只碗显然水比较多些,那些饭屑还能拿下来,看来是喝了粥的。
也对,邱家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有粥喝就已经不错了。
邱夫人三下两下将馒头啃了精光,感激的看着年晓鱼“谢谢你,敢问怎么称呼?”
“我叫年晓鱼。”年晓鱼笑着回答。
“谢谢你,年媒婆。说起来,杨家那姑娘好些年没见了,最近见过的一次也是好几年前,那时候那丫头才刚刚学会走路。没想到一晃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媒婆应该见过吧,快跟我说说新娘子长得好不好看,对邱雨可是温柔?”邱老太满眼期待,双手紧紧拉着年晓鱼的手不肯放。
年晓鱼也不好拒绝只好回了“还不错,姑娘挺好的。人还可以,对邱雨也挺好。过些时日就嫁过来了到时候您亲自瞧瞧。”
“好,好。我儿终于要成家了,为娘高兴,高兴。”老太太很激动,竟不由自主流下两行热泪。年晓鱼不知道再说什么便说累了想歇下了。老太太同意了,年晓鱼从她屋里出来,心里五味杂陈。人说可怜人自有可恨之处,看看现在的邱老太哪还像是人们口中说的那个恶妇。哎,算了这些事自己也管不了何必再多想。
对了,手里还有四个馒头是给邱雨和那丫头的。正巧程嚣墨还没睡,年晓鱼托他把馒头交给邱雨。程嚣墨很好奇“为何你不自己去?”
“我?我不去。多尴尬。”年晓鱼老实回答。
程嚣墨本想逗逗这女人,知道她尴尬是不会去的,所以故意刨根问底,谁知这么快就说了实话也就没意思,不想再说。接过馒头就去了,年晓鱼则是捧着馒头去了丫头房里。
那丫头一听到敲门声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很是紧张,说马上出来看门,却等了一些时间。好不容易开了门,丫头也说请进,只是干笑着站在门口说话。
年晓鱼心中低估了,有些不高兴,心想着一般人开了门肯定是要请人进来说话的,即便没这个想法也要客气一下的。何况她还是一丫头照理说这种规矩更是清楚不过的,怎的今日这般?年晓鱼也不是个好打发的人,越是不让她进,就越是想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