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从海域到海域深处,从皇城外到皇城根,数不清的火把映红了夜空,与漫天的繁星交相呼应。
出现在星空下的轩辕逸,眼睛在找到慕冰玥的那一刻,便在未曾离开过,虽未开口眼睛内却已流动着万语千言。
他心中万般滋味,被软禁的煎熬和得不到一丝信息的心急如焚,让他几度崩溃......
能再见到她,他仿佛用尽了一世运气。
这一刻,恍如隔世!
慕冰玥也望向他,眼聚清辉,似有星光流转,安宁静谧。
此刻慕冰玥的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在这红尘人世,他们终是没能逃脱这轮回宿命。
冬天的银河是一年之中最容易被看见的,在这横贯长空的银河下,慕冰玥与轩辕逸遥遥相对,像极了传说中的牛郎与织女,似乎那些艰难险阻和仙凡之别都不能阻止他们命运相交。
数千里之外的千洲岛上,正与灰衣老者交谈的白衣男子,两眉之间突然似有风云雷动,那双已数不清多少年不为世事动容的朗月双目,骤升波澜。
灰衣老者也似感受到天地间游荡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天启兄?......”老者眼中满是疑惑。
“天命格现世了!”白衣男子容貌虽无甚出奇之处,但风骨气度却与众不同,一身白衣更衬得他凌然出尘。只见他眼中风起云聚,语气中犹充满了不敢置信之音,“祝九兄,这天地万物恐怕都要有变数了!......”
灰衣老者双眉紧锁,看着眼前心绪起伏不定的白衣男子,他是万般疑惑。
眼前的人智周万物,知天命,断生死,究竟还有何事能让他如此撼动?
莫非......灰衣老者心头重重一跳,“难道是那天命四言?”
白衣男子无声点了点头,眉间有一缕忧思聚而不散。
创立门派的祖师,飞升之时曾留下四句预言,几千年来,门中很多传下来的典籍很多都失传了,以至仙途难觅,但祖师留下的这四句预言,却流转下来,一代传与一代。
九星连珠,天命格现,入胎凡身,匡时济世。
这四句天命预言,已数不清传了多少代,但他知道上次的九星连珠距今已有五千年。
五千年啊......他何其有幸!
一见白衣男子眉间愁云聚而不散,老者不由问道:“可是有所不妥?”
天启长吁出一口气,广袖一卷,背手而立道:“书中有著,一般仙人下凡历劫,都是入轮回之所,待功德圆满,方灵魂升华,重塑仙身,所以凡体与灵魂分开无用。可这气息天象分明是仙人入定,仙魂脱离,没经过轮回之路,便做了胎灵,只怕她肉体凡胎难以承受这天下之主的魂灵啊!”
“天下之主?”祝九脑中一片空白,他那日观她气机,虽觉察到她腹中有一缕五彩霞光隐隐流转,其中王者之气渐成,但却万万未料到来历是如此不凡。
“有两本传世之书中都曾有言,仙人都有天劫,天帝虽是天下之主却也要入凡尘体察民苦,不过不同一般仙人,天帝入世需隔五千年”,天启陷入沉思,双目有些迷茫,过了一会才似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我虽读过,却一直没往深处想,今日有幸见到,突然有些顿悟,也许经年来,问道者仙途艰达,门生凋敝,或许是因缺少一个肩负天命的传道人。”
祝九听了只觉不可思议,一些天书秘典只传门主,他自是不知道。天启不但告知他如此机密之事,还轻易向他吐露进阶心程,实是出世豁达。
天启往虚空一抓,一个盒子凭空出现在他掌间,那盒子乃用千年之木所制,但见其上花纹繁复,便能见盒中之物的珍贵。
待他将盒子打开,盒中如珍珠般大小的药丹,一瞬发出夺目华彩,祝九一眼识出宝物,“天灵丹?!”他曾于药王医典中见过图样。
他只以为此物早已被历任门主哪个受用了,没想到还能传承这千多年。
天启点头一叹,“不错。”此物能传承至今,实属不易,要知道炼就一颗就需千多年才能攒齐所需奇药,虽只小小一颗,却网尽天下奇珍,比之仙露珠稀贵百倍,便说是镇派之宝也不为过。
祝九很快想到了什么,尚未开口,他只见天启已经招来了他的大弟子末释,并命其即刻起程将之送于慕冰玥服用,未免宝物有失,天启不得不将其珍贵点明,“此丹传承千年,唤作天灵丹,乃是为能将踏上仙途修道人用的,助力非常,与普通人也是妙用无穷,驻颜增体,百岁无忧,解百毒,去厄难更不在话下,只一颗也能让这天下血雨腥风,务必慎之,不可节外生枝,还有记住一定尽快送达。”
“徒儿领命。”末释神态恭敬,面上虽不显,心中却早已惊涛骇浪,他虽有诸多疑问,但见天启一脸郑重和忧急,所以并未问出口。
末释虽久不出世,但对慕冰玥一人还是多耳闻,况且因为新入门的师弟,他还是知道她不少事的。
就在末释起身正欲走时,天启似是突然想起一事,“走时,先去见星尘一面,另外与轩辕皇见面只说可解无情蛊之毒,勿要横生枝节,引人觊觎。”
虽传闻那轩辕逸为了那女子不惜四处兴兵,但未免节外生枝,还是谨慎些好。
“是。”末释领命离去。
“万物皆有定期,万物皆可渡。”不等祝九发问,天启怅然一叹道:“虽说这百转轮回,岁月荣枯自有定数,可连你都愿为其甘冒天谴,失去近百年修为,我自不能袖手旁观,任这世道应了天数,灾祸连连。”
祝九默默点头,“渡与不渡,都在一念之间,一念私我,画地为限,一念为众,自有福德机缘。”
天启与祝九相视一笑,莫逆于心矣!
风起云动,夜空中的繁星异于往常的璀璨明亮。
司马翰纵马绕过慕冰玥一行,奔入皇城,而他身后的大批护军已将慕冰玥一行重重包围,硝烟散去,皇城内外气氛愈见凝重。
轩辕逸的目光中有太多慕冰玥难以理解的情感投注,她承受不住的先移开了目光,看向独孤太后,“我知道此次争端是赤焰贡粮作假一事,虽则不是我做下的,但慕家庄确实嫌疑最大......”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俱是大变,此中轩辕逸的目光最是复杂,他眸光暗沉的看着慕冰玥,薄唇紧抿,但却未发一言。
谁都知道此事就连智囊如司马翰都未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出来,而皇太后以此发难慕冰玥及赤焰,寻常人找不到能洗清自己的证据,规避此话题都来不及,这位倒好,还送上门让人拿捏......
要是此女找到证据,也不必行这逼宫之举,只要把证据找人传上来就是,听她这话分明是没有找到,可又偏偏在这档口提,难不成是想再这两方对阵之地,自裁,以证清白?
不怪众人这么想,便是祁善和叶灵听了也都是脸色大变。
“确实,除了慕家庄,我实难找到还能做下此事之人”,司马翰截住话头,自顾说完,面向独孤太后和轩辕逸跪下道:“微臣今日奉命平叛,却不想所追叛贼,不但那赤焰三十万降兵人人手持武器,便是苍穹归降数万百姓都是人手一把,如此看来,慕家庄不但手眼通天,而且是与苍穹蓄谋已久啊!”
司马翰说是人手一把,实是夸大了,慕冰玥知道此刻也不是在此话上辩解的时机,有渔霸一党被一夜歼灭之事在前,那她在说什么也是枉费。
俘虏是不能私藏武器的,这么多武器她不相信睿智如他会找不到出处, 他知道她不会自己供出螭王来,不过是想在他们这些逆贼上再加上一把勾结的利剑,不过她可不会就这般让他称心。
正如慕冰玥所料,无论从数量还是从铸造工艺上,司马翰都能顺藤摸瓜查出,那些武器是轩辕历任帝王墓葬的陪葬品,可在他意图死咬住赤焰、苍穹两国降民勾结,自然不会把自己国家的人,尤其是皇亲国戚,这时候抛出来转移视线。
“我虽未能找到自证清白的证据,但有一物或可解除我等身上罪责。”慕冰玥并未接他话头,说完便叫一人将一个麻袋呈了上去。
那个麻袋虽鼓鼓囊囊的,但看上去很轻,轩辕这边的小兵打开后,见是一麻袋稻穗,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仔仔细细检测了一番才呈将上去。
独孤太后身边的侍卫打开袋子,半举着,墙头上的文臣武将都围了上去,知道事关贡粮作假一事,他们都看的格外仔细,可仍想不出其中关联,一些人看了一会不由放弃了。
慕冰玥看了,道:“各位大人可以将每株麦粒捻出数一数。”
搁一般人身上,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可见慕冰玥一脸郑重其事的态度,一些人竟也当真照做了。
丞相长孙陌是第一个这么做的,越数他脸上的诧异之色越重,而后是震惊,到最后已是一脸凝重。
300多粒,300多啊!
这是什么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