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心神,云姑上前一步,“奴婢奉太后之命,为姑娘净身更衣。”
慕冰玥淡淡收回目光,对于二人的来意,她已猜出几分。
郦嫔耳听云姑的话,却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只在一旁言笑晏晏的瞧着慕冰玥,叶灵叶眉清蹙,暗瞧了慕冰玥一眼。
妃子入宫都要经过层层筛选,可慕冰玥是由皇上亲自带来,程序自是不同,太后命云姑此来,虽说是补些程序,但更大的想必这位前来瞧热闹的郦嫔更是心知肚明。
慕冰玥双眉淡淡,伸开了双臂。
云姑目光一闪,亲自上前为慕冰玥解下她身上的紫色滚边绣裙。
郦嫔的目光却未有丝毫避讳的直盯着慕冰玥,唇角上翘,“这紫色是皇上最喜欢的颜色,阖宫里姐妹由此荣宠的可是独妹妹一份呢!......”
见慕冰玥目光清冷,丝毫未有动容,郦嫔又续道:“啧啧,妹妹还真是天生尤物,先时姐姐瞧妹妹身量纤弱,本以为......却不想妹妹该有的却一点也不输人呢!......”
这话要搁在任何未出阁的女子身上,大都会羞愧的不能自己,可慕冰玥是谁?
她可是国际影星,艺术片更是不知拍了何几?
又怎会因身上无着,就会被她几句略沾荤腥的话给挤兑到。
是以,清月的脸庞上亦是不为所动。云姑暗里扫量,心下却不由叹服。
郦嫔一张巧嘴不但讨得太后欢心,满宫上下更是无人能与其争锋,却不想眼前女子不声不响,却是稳稳站居了上盘。
‘冰肌玉骨,幽泌绝俗’,如风转云,雪裹琼苞。
解下华衣,洗尽铅华,千古红颜之下,褪去了人间最后一丝匠气。
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若有病容,却更显其清尘绝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实在是美极清极冷极。
郦嫔亦是怔怔。
慕冰玥任凭云姑一等摆弄,面上无一丝异样,眼底却无比淡漠。
郦嫔身后被特意带来‘观赏’的宫女,莫不低头,只觉那如灵泉洗涤的明月之姿,灵气逼人,圣洁光辉,让人不敢亵渎。
郦嫔有感环顾周遭,心底的忌惮却纷涌而出,她身边的人哪个跟着她不是眼高于顶,即使是号称轩辕第一美人的商妃,她也从没放进过眼底,可如今......
眼前的女子,却让她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心悸。仿佛她汲汲营求的一切,都会被她夺走。
明亮的眼瞳暗了暗,郦嫔一瞬却又笑了起来,“相比妹妹,姐姐真有些自惭形秽呢!......姐姐入宫三载,不想一晃已是十八岁了,当真是见老了......前儿听太后说过几日宫中就要为皇上大选,局时都是些十五六正当妙龄的女子......哎!局时,真不知该如何身处了?......说起这个,姐姐竟还不知妹妹芳龄几何?”
丽嫔自持比慕冰玥进宫的早,便自居长辈,如今想以此羞辱慕冰玥,便佯装不知。
叶灵叶眉几不可见的蹙起。
这位竟暗里编排慕冰玥老,嘲笑她年纪大了?她还真是不知轩辕逸的后宫里有这么无脑的女子,慕冰玥是何许人?怎会被她的几句闲话就弄得失了态。
数日相处下来,叶灵已是无比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主就丝毫就没有将他们皇上放在心上过。
叶灵的一干神态皆落入云姑眼里,云姑心思一转而过,她暗暗扫向慕冰玥萃月之眸,却只觉那一双冰眸似能轻易贯穿人心。
冰月眸光淡淡落在郦嫔身上,却丝毫未见其有开口回话的打算,郦嫔神色轻怔,又绽笑容,正要说上两句,却听外间传来了轩辕逸进殿的唱报声。
唱报声刚起,一角人影已映跃在宫殿的大理石地面上,显见来人急不可耐,一众正愣神间,却只听身侧一声裂帛之音响起,众人茫然环顾,才知是慕冰玥将殿内的纱帐扯了下来。
她披着一袭轻纱,默然站在那里。
那纱是西姣小国进贡的雪蝉纱,因薄如蝉翼,又丝丝缕缕皆绽华华如雪光彩而被世人称为雪蝉纱,一匹不下万数,稀贵至极,只有轩辕逸的寝殿才奢华的拿它来制作了帐幔。
此一刻,众人一见之下心下都是大为惊愕,一是慕冰玥的突然之举,二却是被慕冰玥稀世荣光再次震慑。
满殿奢靡,慕冰玥独犹似在月华里,周身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除了如瀑的长发垂下,全身华彩,美玉生晕,当真莫可逼视。
慕冰玥完美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冷得像冰山上的雪,让人难以靠近,和周围‘热闹’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剥夺了全场人的目光。
应声而进的轩辕逸也是为之失神,后见那双冰瞳下隐隐显出一丝恼意,他才不得不移开了目光,一望之下却见他的寝殿里多出了许多不相干的人。
郦嫔一见轩辕逸脸色下沉,她立马巧笑着福身,“臣妾听闻皇上回宫,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不想皇上久去未回,不知皇上近来可好?”
慕冰玥淡淡垂低眸,静静听着这位唱作俱佳的表演。
轩辕逸却未有丝毫动容,“郦嫔逾距,禁足三月。”
这下不止郦嫔,就是慕冰玥也被他的旨意惊了下。
这皇帝的寝殿虽历来嫔妃不得宣召,不能踏入,但法外终究要讲个情,何况这禁足三月实是有些过了。
谁知她望去的目光却正好被他截住,看向她的眼神似有歉意和安抚之意,慕冰玥转眸一想,才明白他是为她才严惩的她。
这下郦嫔再也笑不出来,但却也知改变不了轩辕逸的旨意,只好委委屈屈的退了出去。
“奴婢需回去给太后复命,奴婢告退。”云姑也知机告退。
轩辕逸挥了挥手,云姑知意退下。
见他的目光又落回她身上,慕冰玥不自在的垂低了头,可是满殿中也没有个换衣遮挡的屏风,她也只能这么僵着。
“我去换身衣服,你也换身衣服,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轩辕逸已是自行离开。
见他走远,慕冰玥才放下心来,赶紧换起衣服。
她的心里却不住的猜测他要带她去哪里。
他刚从太后那里回来,显见不是要带她去见她,而他口中说的又是地方,想来是这宫中的某一奇异处,思定慕冰玥不由慢慢的换起了衣服。
轩辕皇宫 死牢
长孙东菱自长孙静兰那里出来后便直奔关押南宫辰的死牢而去,看守牢狱的都是长孙一族的族亲,死牢虽是重地,但能让当国丞相都莫可奈何的人,这些狱卒兵将又怎能抵挡得住,一番讨价还价后,长孙东陵硬是闯了进去。
这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角落,仅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灿烂,牢里却酸臭腐霉,对比鲜明。夹杂着糜烂腐朽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地牢,在这枯寂幽深的走道里,长孙东陵心里突然莫名的恐惧起来,牢内某一处突然一阵叮当作响,随即伴着响起的是一声无可言状的渗人笑声,犹如唤醒了沉睡经年的冤魂厉鬼,尖尖的,低低的却刺痛人的鼓膜.长孙东菱一惊之下,更是暗暗懊悔自己不该一个人贸贸然闯了进来。
可已至半路,断无退回去的道理,她强打起胆子,慢慢的跟着狱头往前行去。
常年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连空气都是浑浊凝滞的,地上到处是霉黑的血迹。
四处滴水的声音更是让这阴冷潮湿的地牢变得有些阴森恐怖,昏暗的光线让长孙东陵看不清任何东西,潮湿的地板黏黏的,散发着阵阵让人致呕的气味,就在长孙东陵心里也有些开始发毛时,狱头终于示意到了。
长孙东菱举目望去,一处有别于其他木栏的石室静静的伫立眼前。
密不透风的石室内只有一个直尺见方的小天窗,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借着石窗外透出的些许光线,她悄悄的打量着侧面向天窗,仰望着窗外光线的他。
凌然冰冷的俊秀脸孔,眉心几不可见的轻蹙着。一身白色轻轻点缀着竹叶的锦衣,在几线清辉下更衬得他的身姿淡静若雪山之颠的青松,
这样的他让长孙东陵心底泛起了不知名的莫名情绪,“你就是南宫辰?”
南宫辰却并没有回答,身子亦是未曾动过。
长孙东陵一见,气哼哼的嘟起了嘴,“已经成了我皇阶下之囚,还有什么资格在这摆你的皇帝架子。”
慕冰玥换好衣服出来,却见他已换了一身黑色帝服,一只金龙腾飞与胸前,一股凌云霸气已缓缓散布开来。
她的心莫名一紧,若是观景,他断断不会打扮的这般隆重。
终于还是来了么?
尽管心中早已做过无数建设,可这一刻来临,慕冰玥的心还是不可控制的抽痛起来。
自南宫辰自请为质换三十万焰军之时起,慕冰玥就知道会有今日,她知道以轩辕逸的脾气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会轻易的放下芥蒂。
黄沙渺茫茫,白骨积荒野。
这样的场景再也不能发生。
他自请为质时便已知晓今日将要遭受的情状,他是为了赤焰臣民的活路而放下自身,她亦是,今日不论有多难,他和她都只能闭着眼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