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后太皇太后‘突发恶疾’,皇帝、嫔妃轮流侍疾。
太皇太后因皇嗣之事忧心,以致病倒,一时乎,朝廷内外,各方大臣纷纷联名上折,各方压力扑面涌向南宫辰。
在这重磅压力下,南宫辰为防那些联合来的人,将矛头对准慕冰玥,所以自太皇太后‘病倒’后,除了用膳照旧在宸玥宫外,多数时间都会宿在养心殿。
但是所有人,包括南宫辰自己都知道,移足她院,只是早早晚晚的事。
而在这内外夹攻下,慕冰玥的‘中立’,才是最伤其心的利器。
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为世人所不容的专情帝王身上,逼着他做出选择,承起天下责任。
随着南宫辰的日渐沉默,在他憔悴的面容下,慕冰玥却总觉得掺杂着一些让她心惊不明的东西,一如此刻,他看向她的目光,复杂难言,初时她以为是压力下的反应,或是他对于被迫宠幸她人心里对她愧疚,但是随着事件趋势愈见壮大,她就更加难以确定起来,一对上他的目光,总是让她暗暗心惊。
“玥妃娘娘,身体一切都好,请皇上、娘娘安心,微臣只需调制一些调理身体的药就好。”安御医请完脉后,低头道来。
这位安御医自慕冰玥进宫以来,隔三差五的便会来请平安脉,每回完事都会说这么一句话,也都会给她开很多药,以往慕冰玥并未觉得什么不妥,但是近日南宫辰都会在御医请脉时到场,而且神色也总会有些细微的变化,近日她却总觉得他们的话中都有未尽之意。
所以在御医完开药,南宫辰跟他一起出去时,慕冰玥悄悄的去到了窗边。
楼前,南宫辰挥手遣走了侍卫宫女,“怎么样?”
一如往常,安御医还是先摇了摇头,在南宫辰心失望下沉时,安御医想了想终道:“皇上,娘娘胎中带疾,心脉受创,血气难足,又体质极寒,不说除非发生奇迹,娘娘才可怀孕,就是怀上,也实难保住。”
在楼上,慕冰玥怎么想法也听不到楼下的对话,看到御医摇头说了些什么,而南宫辰一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后又变得绝望,慕冰玥只觉此事不同寻常,想起刘采女一事,她眉间不由一跳,回神后正想下楼在探时,却见南宫辰已经送走了御医,随后却是抬头望向了楼上,那一望似也只是无意识的回望,是以四目一触,俱是一惊。
未等慕冰玥做出反应,南宫辰已有些狼狈的收回目光,而后竟是脚步有些凌乱的离开了宸玥宫。
望着那充满矛盾复杂的身影,慕冰玥更觉出事件的严重性,绝会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近来总觉心口窒闷,那安御医的医术可是好的?”慕冰玥慢慢从窗边移回。
陈姑姑两人听到,心里虽奇怪慕冰玥的话,可还是快速肯定道:“术有专攻,那安御医医术别的奴婢不敢说,但只要各宫娘娘身体违和,都是请了他来,经常一剂下去,立马便能见效的。”
如此说来,那名御医是专攻女人家的病了,是不关邪蛊的事了,只是想起南宫辰的神情,慕冰玥还是觉得心内难安。
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内室走去。
现在内宫、外臣,皆统一战线,逼迫南宫辰‘就范’,他晚间已很少留宿她的寝殿,怎么每日还要密集的赶来监视御医诊脉呢?
慕冰玥摇了摇头,若是有人起了邪念害她,他绝不会如此不声不张,那么他心里想的又是什么呢?
安御医专治女病,脑海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慕冰玥苦笑一声,他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惜她现在都未来月经,注定难孕,想来那个御医也告诉他了吧,所以他才又是失望,又是绝望……还有羞愧。
南宫辰以太皇太后身体染恙身为儿臣不能此间自行行乐为借口,将一概朝奏打发了回去,不过局势却并未就此收敛,反而愈见紧张,后南宫辰被逼无奈,便以太皇太后缠绵病榻为由,离宫去皇寺净浴沐佛,以作祈福。
此事一出众声沸腾,即使慕冰玥知道太皇太后还将她算作一国的,但她那明显怪责的眼神,还是让她在难安心。
南宫辰一心为祖母吃斋念佛祈福,一去半月不归,朝奏堆积如山,太皇太后只得‘病愈’,召回皇帝。
这番较量后,那股劝谏的风,虽未消散,却也沉寂不少,但慕冰玥知道,早晚南宫辰还是得妥协,只因此时那风已或多或少的向她吹来。
进宫也只不过半年,慕冰玥却觉得心力交瘁。太皇太后虽明面上还未为难她,但是慕冰玥知道只要南宫辰还是固执的连宿宸玥宫,她们的盟约绝对不会在维系下去,更何况立后的事,虽未言及让她出多少力,但此刻无疑她是立在立后之事中间的最大绊脚石,她担心,她终会触到太皇太后对此事的底限,到那时,只怕一切都会脱离她的掌控。
这些日子里,南宫辰的煎熬她一一看进眼里,但是她更知道他的执着不下沈雪,固执起来绝对是一条道走到黑,尽管眼下情况不允许他如此任性,但他叛逆起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
可是这样的事她绝不能让他发生,不然就真的是鱼死网破了。
这个充满硝烟的后宫,已是经不起一点撩拨。
近日慕冰玥总是借着下棋跟他说些道理,因为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现在的脾气已是被逼压的临近爆发边缘,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与所有人对抗,乃至到了决裂的地步,却不敢轻易多劝,只因她现在也在惧怕他,因为她也在看不出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随着南宫辰与太皇太后之间的鸿沟越发裂大,慕冰玥的心便愈发不安。
后宫处处硝烟,而她已处在雷区。
慕冰玥叹息出声,对面的南宫辰放下棋立马问道:“怎么了?可是累了?”
慕冰玥摇了摇头,轻咬了下凌唇,“皇上……”
“什么?”
对上那明显有些变沉防备的眼神,慕冰玥唯有将那话头压了下去,“昨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的身体却总是不见好,皇上今日就算朝务繁忙,也要去看看才好?”
南宫辰推开棋盘,脸上的神情却已是不快,“知道了。”
这句话仍是未直面答允,看来两人之间的嫌隙愈发大了。
咬了咬唇瓣,慕冰玥毅然道:“谁笑颜下掩藏森冷,谁苛责里深埋关切……皇上莫要怨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
“为了我好……”声音里有自嘲,也有黯然,“也不见得做的都对。”
“她何时关心过我心里的苦……”
最后那句话说得极轻,慕冰玥却还是听到了,看到他眼底那抹受伤的神情,那些劝谏的话,她竟一些在难说出口,“皇上……”她本想说些安慰他的话,但却又无从安慰。
突然他一把拉起她拽进了怀里,将头轻轻放进她的肩窝,“冰玥,冰玥,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心……”
待陈姑姑二人悄声退下后,他一把将虽身体有些僵硬却不在抗拒的她,抱进了内室。
温热的吻,带着伤心,带着失望,带着黯然,和希冀,纷纷落下。
若是得到了是不是就不会在那般执着?
慕冰玥心里挣扎着、犹豫着。他的身体渐渐变得灼烫,就在她颤抖的无法下定决心做出抉择时,他猛然离开了她的身,背对过她。
“我讨厌那些女人的虚情假意,却不想此刻宁愿你对我伪装一下……”
慕冰玥无言以对。
那个神伤的声音却仍在击打着她冷硬不下来的心,“我要的只是你的真心,我不会强迫你的……”
那个背影太过凄冷,慕冰玥心有不忍的抱住了这个对她付出一片真心的人,他的身子顿时震颤了下,猛地转身回抱住她。
他的吻如急雨般落下,慕冰玥却知道他不会逼迫她,因为他不会伤害她。
良久后,这个激吻才停歇下来,他紧紧地抱住她,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喜悦,“冰玥,我爱你。”
这句话慕冰玥不知听多少人说过,但此时她知道他是发自内心。
一个帝皇,一个男人,在这个思想固封的时代,想要坚持那份真心有多难,她自看得清楚,但是她能留给他的只是一段露水姻缘,她怎能残忍的再让他以后去经历那些生离死别的痛。
他是一个帝王,要走的路,她注定不能陪行,何不让他走的顺遂点,早点步入正轨。
带南宫辰去御书房批奏折后,慕冰玥去了德仪宫。
这个敏感的时刻,她看出陈姑姑二人有无数担忧,“放心,切记不要去打扰皇上,我只是有些话要多太皇太后说。”
慕冰玥知道她们是南宫辰的心腹,她的举动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她们的,索性不如敞开,她们二人虽誓死不会背叛南宫辰,但是她知道,她们是希望南宫辰能走出眼前困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