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辰虽只拿立后之事乃是大事,需慎重的借口拖延,但慕冰玥心知太皇太后即在一众嫔妃面前提出,便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立后之事,嫔妃间本应退避,但慕冰玥还是看到一众虽说低着眸,却都竖着耳朵认真听着。
她本是奥斯卡级的影星,但这一刻却觉得一众比她更是此中高手。
眼见要闹出不愉快时,太皇太后缓缓住了话头,好似怕南宫辰觉得闲话无趣,拉不住他久坐,她又开始往朝事上引。
慕冰玥却觉得南宫辰更似不悦了,看来即使开明如他,也还是个大男子主义,不愿妇人涉政。
太皇太后似是也知道,但当下好像也找不到话头,众妃嫔又在低气压下不伸头,她也只好一人艰难的唱着独角戏。
余光望见高座的人往她这瞥来一眼,如坐针毡的慕冰玥顿时直感头皮发麻。
看来立后的事谈不拢,接下来就要找她开刀了……
就听太皇太后仿若常话道:“听闻,轩辕帝病了,现在是那轩太子监国呢?”
剑眉一沉,墨瞳瞬即失去了煦日般的温度。
太皇太后话头一滞,一众神情也瞬即变得微妙。
慕冰玥出题难南宫辰与轩太子的事,众人也是知道,虽说现在慕冰玥入了宫,但是追根究底起来,引得当今圣上与邻国争斗,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事关国体,又观男子尊严,现在身为皇妃的慕冰玥,是一点也不能出现与别家男子纠缠不清的流闻,即使她本人无意,也会为世人诟病的,更何况,慕冰玥的祸水之声刚打压下去,若是此刻轩太子监国期间生出什么别的念头,对于晋位妃位的慕冰玥来说,都会被牵连累标柄,在难言及后位。
太皇太后这便是要起意,警告南宫辰了。
一众悄声望向那依旧静如水月的人,心思各起。
气氛微妙时,那映嫔却有些没心肺,丝毫未受周围异常的影响,笑嗤出声,“臣妾只道玥妃是个胆小的,却不想那轩辕帝比起苍皇来更似个软脚虾,那些箱子一送回去,他便病了,可见是个鼠胆的。”
这句话说得毫无里头,慕冰玥更不知怎么会扯上自己,但见南宫辰瞬间变色的脸,更觉其中有内幕。
再看太皇太后面有愁容,她更觉此事不简单,遂问映嫔道:“本宫疑惑,不知映嫔指的是什么?”
不等映嫔再说,南宫辰已抢先道:“不过是轩辕逸送了些箱子来,朕回送了他一箱,无甚大事。”
南宫辰越说的轻描淡写,慕冰玥越觉此事严重。且不说轩辕逸不会送来什么好礼,就是南宫辰也不会与其‘礼尚往来’,更何况又指那轩辕帝生病与回礼有关。
“皇上拦着不让臣妾知道,臣妾更觉心中不安,今日若不说开此事,只怕臣妾日后都难以安眠。”慕冰玥目中坚定,对南宫辰已是有了压迫之意。
慕冰玥如此说,南宫辰又如何再拦,心中正想如何委婉说时,慕冰玥的目光却对准了才觉不妥的映嫔。
“不知映嫔可否解惑?”
映嫔望了一眼冷目瞪着她的南宫辰,竟失了往日伶俐,见南宫辰瞳中似有深意,却又不阻止她,脑子已转不过弯的她,察觉一众都似瞪着她开口,只好道:“轩太子派苍穹叛臣运来苍穹大公主及其党羽尸体,皇上一怒下……”
见慕冰玥慢慢站起身,映嫔竟好似受了惊吓般,顿住了话。
“接着说。”
此时慕冰玥的气场完全罩住了周遭,映嫔一惊,在其压视下失了控般道:“皇上一怒下杀了那使臣崇胥,将其尸体与其他箱子一同运回,经过边疆时,那些苍穹奴隶收到了信,一人上前砍一刀泄愤,待运过边界时,那箱中的早已都被砍成肉泥……”
哐……随着花几上的花盆跌落,慕冰玥已夺门而出。
一屋子的人惊诧的看着时,南宫辰也飞快追出。
映嫔在碎声响起时,才惊回了神,忐忑不安的扫视怪异的周遭一眼。
这里一众本以为慕冰玥封妃册典后的那日身子不适,是因为被崇胥献礼和被杀的事惊到了,此事后半月左右,当收到边界发生的事,一众以为慕冰玥生病卧榻的事也与此事有关,可今日见慕冰玥震惊的反应,竟好似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一众不由疑惑起来。
其实今日这事也不怪映嫔口无遮拦,实是南宫辰怕戳穿刘采女的事,会被有心人利用,才对整个皇宫采取了严密的封锁,就是对太皇太后亦谨防死守,对外只称刘采女是暴毙而亡。
宫中死了个无足轻重的妃嫔虽说不是令人拍手称快的事,但是一众也无心去多加关注什么,慕冰玥的病又来的快,虽说去得也快,但无知的一众还是难免会往歪处想,那些个巧合之处则更会叫人浮想联翩,太皇太后亦是,所以她才搬出此事,企图压制慕冰玥,却不想
苗头刚露出,一众合着她,却又都被慕冰玥外漏的气场震慑了开去。
凤眼微凝。
辰儿向来叛逆,刚才却也被她刚柔并济的话镇住舌头,不敢阻拦,看来是已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慕冰玥扶着墙体干呕不断,那些个侍卫却都被她的失礼之行吓了个够呛。此处虽出了正殿,但还是在皇宇下,慕冰玥之举实是失仪,后见到南宫辰跟来,众侍卫才悄悄松了口气。
若是任皇妃在此‘有碍观瞻’实为失职,若是强硬驱赶,那可就是‘失途’了。
有皇帝接手,他们自回去充当墙柱子,其实实际上那些侍卫根本未曾挪动一步。
现下侍卫心中,都感叹着幸亏自己心理素质强,才没一时冲动,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慕冰玥一把拨开南宫辰拍拂的手,一阵阵反胃袭来,她却根本吐不出什么,只觉胸臆间窒闷异常。
这个时代比这更惨烈的事,她不是没听过,只是当听到那两个字眼时,她难以不往上想,当脑海中自行闪现那血腥一幕时,她只觉整个肺腑都在往一块挤压,连呼进的空气都好像渗满了血气。
不知多久过去,慕冰玥才理顺呼吸,她背倚墙壁站稳,才注意到一旁脸色比她还要苍白的南宫辰。四目相对,皆是沉默。
一旁有些惊疑不定的庄嬷嬷,奉茶上前,“玥妃喝口茶,顺顺。”
慕冰玥顺意的伸手接过,茶盏叮叮作响,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伸出左手一起执着,却依旧未能稳住抖势,茶水晃晃的洒了出去。
一旁的南宫辰一惊上前,一手接过茶,一手探过慕冰玥浸湿的手腕,一旁的庄嬷嬷忙道:“皇上兀急,这些水都是特意晾……”话未说完,她已惊震的撑大眼。
南宫辰检视过两腕并未红肿,这才放下心,打横抱起慕冰玥道:“劳庄嬷嬷去太皇太后那说一声,玥妃身子不适,朕先送玥妃回宫。”
庄嬷嬷张口欲言,却又急忙的咽下话头,满目惊惶的看着南宫辰抱着慕冰玥走远。
回到宸玥宫后,南宫辰欲言又止,慕冰玥却不愿在听,胸口一直发胀,进的屋后她便装睡,只等南宫辰守到午后走时,她才从床上起来。
屋内虽置着冰盆,她却还觉闷滞非常,望着一汪碧湖,她将一众侍卫遣回屋去,自己一人沉浸了湖水里。
一番畅游宣泄,胸中的窒闷渐渐破散,她浑身湿淋淋的坐在了游廊上,一旁的小云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她的手。
不知多久过去,慕冰玥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待回楼时,屋内已备好了净身的澡水。
慕冰玥在木桶里发着呆,身边的宫女们来往不断,她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一旁的陈姑姑二人虽万分担忧,却都不敢上前打扰。
直到一声宣传声从楼下传来,一屋子的人才被惊回神。
慕冰玥慢慢从木桶步出,任一旁的人帮着穿戴,思绪却已飘远。
她早知这场硬仗迟早会到,却不想此事又要往她控制不了的方向驶去。
……想到家人,她不得不理了理纷乱的思绪,再次坚定了早下的决心
待她重回德仪宫时,殿中只剩下了太皇太后和庄嬷嬷两人,其余一众宫女侍卫皆不在殿中,见到这副阵仗,慕冰玥到是有些疑惑起来。
“玥妃你可知罪?”不等慕冰玥见礼,太皇太后已厉声发难。
虽不知她意欲何为,慕冰玥还是不得不先跪了下去,“臣妾愚昧,请太皇太后示下。”
“哼”,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你进宫三月,为何还是处子之身?”
羽睫轻颤,就听高座上的人继续发难道:“难道你有不臣之心?”
虽是已派人前去核实过,但太皇太后还是有些不自信,等见慕冰玥不反驳,她才确准了疑猜,不过这并未让她感到高兴,反而愈加愤怒。
天子之尊,其实她一介凡女能予以轻忽的。
对于太皇太后的疾言厉色,慕冰玥心中却是一声冷笑,此刻屋中只剩她与她的心腹,显见主要的不是问罪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