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停住脚,已经驻足在一颗挂满白霜的枯树之下,抬起头的我不能够知道这颗叶子掉光了的树到底是冬眠还是死去。可是我却已经立即看到视线里那座废弃的大楼,就藏在银光素裹的枝桠罅隙之中,已经被距离的接近而放得庞大。
竟不知不觉一口气跑了如此之远。叼着半截香肠的猫嘴里面,不知不觉留下的口水也持续不断地流着,伴着脚步的停滞而滴到脚下的一小点雪地,只洇成一小颗暗色的小眼。
“梦馨小黄小蓝,没有让你们等太久,我回来了。” 心中缓缓送了出一口气,我略轻松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我们的藏身之所,脑海里已经想得到它们惊喜的眸光颜色。
“嘭!”
突兀飞来一个足球狠狠撞击在我身旁的树干,又无力地掉在我身边卡进一个隆起的雪堆里。我弓起身,锋利的爪子迅速弹出,猫眸快速四下里一睨。
而只感觉得到头顶挂着白雪的枝桠纷纷抖落下绒毛,像是突然播放了一场独特的微型冬季。簌簌地就沾满了我厚实的毛发。
然后一群人类男孩匆匆跑过来,其中一个男孩从雪堆里面捡起皮球,放在地上。这时我看到带头的是一个有着锋利面部轮廓的高个子男孩,他略歉意的目光快速瞄我一眼。不过仅仅是匆匆忙的轻轻扫,甚至没能带起一片树叶的重量。
而我眸光冰冷地用力抖落身上的雪花,仿佛一只落水狗用力甩动湿淋淋的毛发。
或许人类跟猫所讨厌的事物从来都不一样,就像是冬季永远无法体会到炎热的阳光。人类讨厌足球逃离了自己的控制,而猫咪则讨厌水以任何形式粘在赖以保暖的猫毛上面,无论液态固态。
寒冷的感觉粘在身上那一瞬,肚子突然开始难堪地咕咕叫。 才感觉到猫咪又困又累的小小身体是多么虚弱,这些天所积攒的疲惫感,早已经被这场奔跑点燃了引线剧烈爆炸,震波在四肢百骸里洪水般泛滥。猫眼里已经有晕眩的晃动,想睡却告诉自己不能睡。休息只是墓地里安息的亡灵的特权。
“小晨,看!这里居然有一只猫!是流浪猫吗?好稀奇。”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指着我,对那个领头的男孩说。
“应该是,刚才踢球时在垃圾箱旁边发现的一只死老鼠,丢给它吃好了。小非,你去用树枝把那只死老鼠夹过来。”带头的那个叫做“小晨”的男孩低声命令着。
于是他们中分出一个短发男孩匆匆忙跑出去,然后剩下几个小男孩好奇地望着我。他们小心地隐隐围成一个包围圈,这让还叼着香肠的我突然感觉到一种压抑着的不舒服。
我蹲坐在雪地上,尾巴紧紧贴住身体,严肃地眯起眼睛。
我看到那个被叫做“小晨” 的男孩站在圈外,背靠着树干很随意地抱起双肩,长长的刘海笔直地垂在额前。
尤为明显的是他的侧脸,锋利过份的面部线条像一把刀,几乎将头顶这白寥廖的日光锋利地切成光暗两片。于是我猜他一定有着坚毅的性格,哪怕男孩隐约散发出孤傲的气息。似乎很难接近,但我总觉得这是一种神秘的亲近——或许是因为我们体内都流淌着坚毅之血的缘故。
不多时,那个先前跑走的男孩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用两根树枝夹着老鼠尾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把一只浑身发黑的死老鼠扔在我面前不远的平地上。
然后他希冀的眸光望着我。
而我小小的猫嘴紧紧叼着半根香肠,甩甩尾巴,却更加严肃地眯起眼睛。
“这只猫,怎么总叼着那根香肠不吃啊?”
“那是它的事情,与咱们无关。”小晨淡淡说了一句,一脚把足球踢远,“好了。踢球去!”
男孩们欢呼着跑开,而只剩那个夹来死老鼠的短发男孩蹲在地上好奇地多瞅了我好一会儿。他缓慢而小心地伸出手想摸摸我的脑袋
我触电般弹起身,冷冷地望着他,锋利的爪子示威似的露出,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声响。
毕竟我是战士一般的流浪猫,而非随意任人玩弄的家猫。于是男孩吓了一跳,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又改成尴尬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他跳起身,又多望了我几眼,慢慢跑开了。
于是既然食物的问题已经解决,那么只剩下量的多少问题。
而一只已经叼着半根香肠的猫如何再将一只死老鼠同时带回目的地,这使得只有一张嘴的我尤为苦恼。侧身睨一眼不远的目的地,想来若飞速跑回梦馨那里,再猫不停爪地跑回,这只死老鼠还不至于原地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