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接下来几天的路程长的像一段猫生,艰难而不知所味。我不知道这样的旅途还要走多久。冷漠而锋利的钢铁城市,地面上的雪渐渐融化,却粘在猫爪的肉垫上冰凉一片,抬爪又被冬季的温度化成冰。
反复,反复。雪化成水,水化成冰,冰再次化成水,冬与春的战争已经白热化,仿佛快乐与悲伤这对形影不离的亲兄弟,也仿佛黑夜的另一面即是白昼,晨曦与日暮不断交替。于是抬爪或落爪,如何取舍时的为难,变成参考小猫时代听过的“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的故事来寻求安慰了。
摸摸猫臂上枯萎的枝条编成的爪环,寒冷似乎并没那么可怕。仇恨果然是足够强大的力量,无形却能迸发强烈的温度抵御寒冷。只不过仇恨虽给予猫前进目标,代价却是心脏的极限折磨。
偏头,就看见梦馨脏兮兮的写满坚强的猫脸。我知道,“爱”是唯一能够稀释仇恨的事物,但离去时老猫的话语萦绕在耳边如同嗡嗡的钟声余音不绝。
“如果连生存都成问题,又如何去谈梦想与爱情呢?”
“小狸?在想什么啊?”
梦馨好听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熟悉而安心。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这种身边满是伙伴的感觉。连孤单与仇恨都会被融化,是一种只要躺下,就掉入软绵绵的干草铺成的猫窝,这样的归宿感与舒服感。没有猫会再怀念孤单。
“梦馨,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了。按理说,春天应该比冬天暖。没想到雪融化的时候反倒冷的难受。”我抖抖身上的厚实皮毛,眯起眼睛,爪子上又沾成湿漉漉一片,冰冻感沿爪子传进骨髓,发觉身体早已经冰得刺痛了。
“可能……是一个季节取代另一个季节的过程,比一个漫长的隆冬更艰难吧。”梦馨稍带莞尔的猫脸闪过丝促狭: “小狸真是的,咱们才一岁呀,也是第一次经历冬春呢。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问题。”
“我想,咱们不能继续走了,这样下去,会得病的。得先找个暖和的地方捱过这几天。”
“嗯,听你的。欸?小狸……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找些吃的?”
我沉默,然后灵巧跳上路旁人类家的窗台,又用力一越窜上二楼。半蹲在视角极佳的地方,一只猫爪挡在额前用力望。地面上白花花耀眼的雪地仿佛聚焦了恒星的镜子。于是猫咪瞳孔针一样地立起,很快适应亮度。
街道两旁有低矮的植物,但很显然那不是我想要的庇护。更远一些是一座未施工完成的大楼,想来也不会是好的栖身之所。
“小狸哥哥!找到暖和的地方了喵?”小蓝在下面希冀地喵一声。
“还没……等等?那是什么?”余光突然扫到施工大楼下面所环绕着的一圈铁皮栅栏,蓝色的铁皮,被人用喷漆涂成白色,又用黑漆写了分外明显的几个大字:
“骗子包工头!还农民血汗钱!大骗局!”
愕然的猫眸再仔细一扫,空洞洞的大楼,果然已经萧瑟如同夜晚。是这个喧嚣世界里最后的空白。
“小蓝,梦馨,我找到地方了。”这样说着,心情却突然沉重。我一跃而下,弹出一根猫爪:“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