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茫茫然的陌生道路,这一转那一转,逐渐远离钢铁构建成的悲伤世界。目光里突兀出现一片贫瘠的居民区,红砖筑成的平房破败却踏实,景色像是回到曾熟悉乡村。
这却让我感到一抹亲切的温馨。
可是这时晨风卷起几缕锋利的寒意,雪粒像是在地表浮动的流沙。猫爪像是站立在一块巨大的通风口上。
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白天会比夜晚更冷,对猫咪而言,从来无解的物理问题。
前面是我们的地盘了。我听到灰涯说。
有家的感觉。梦馨呆呆道。
但此时我只管沉默而用力注视着、呼吸着这片似曾相识却又迥然不同的儿时景象,身上的厚实绒毛徐徐吹动。在我一年多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于灯红酒绿的陌生城市寻找到如此大片的,颓唐建筑群的影子,但视线的终点还是随处可见远处高耸黑色建筑物。这片区域像是坐落在沙漠里的最后一片绿洲。
我预感到它的生命力飞速流逝着,甚至即将走到终结。
不远处快速掠过对猫耳,一闪而过的灵巧动作像是水中灵活躲开猫爪的鱼。
一会儿老大就应该来接咱们了。看到那只猫,灰涯桀骜不驯的猫脸突然傲然起来,语气也变得格外轻松。又转过头,对我微笑补充着:那只猫是望风的。
是吗,庆祝咱们终于活着回来了。
是你救了我和璐猫猫。真的,喵小狸,很感谢你。灰涯傲气的猫脸略过一丝感动,我认出那是灰涯真诚留露着的感情,因为我曾在梦馨的眼底反复见过。
没关系,毕竟大家都是猫。我回答说,并望着这个被楼房所包围的小小平房区。屋顶的瓦显示出多叠的层面,雪反射着过份明亮的光,于是猫咪灵敏的瞳孔缩成细线。
不多时,一只黑猫走出来,尾巴低垂在雪地上。但不是黑霸,我感到有些意外,但灰涯原本轻松的猫脸上神色突然有些变了。他说:不可能。
我心底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4〕
大花死了。
我、梦馨、黑霸、灰涯、璐猫猫、小黄小蓝,还有很多只脏乱皮毛的流浪猫,一起参加了为大花举行的葬礼。在这个我与灰涯本来以为应该值得庆祝的时刻,却成了空气里流动着巨大悲伤的肃穆。当大花冰冷的身体被埋进同样寒冷的土地里时,我看见二灰和三黑哭的很伤心。
而黑霸这只坚毅的猫汉子,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只霸气强壮的公猫也会咬着牙,如此痛哭失声。
后来二灰很悲伤地告诉我说,大花是被人类从楼顶丢下来摔死的,时间就在我们刚刚分别的那个夜晚,就在我救出璐猫猫灰涯的那个夜晚,就在昨夜,即使只要钟表时针反方向旋转六圈就能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但时光已然如同瀑布的水,无法逆流。
当时,在黑霸一行救出它们的军师以后,大花负责带几个兄弟断后,没想到中了变态人类的毒手。当时离大花坠落的地方几米远就是一个新堆的雪人,如果大花能够幸运些,落在雪人的头顶,那或许就不会死了。
我知道大花从来是一只很负责任的猫,在我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即使被夹断了尾巴。也只是叫他手下的猫快跑,别管他。而后更是在黑霸面前小心翼翼为我解围。整个中午,我和黑霸、灰涯默默伫立在大花的坟前胸膛装满刺痛,即使我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的猫,但心底的哀痛始终无法抹除。
而梦馨则一直默默站在我背后,伸出一只柔软的猫爪轻搭在我后背,用一只猫爪的重量告诉我,她一直默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