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与萧鸾也是旧识。”仙帝皱了皱眉,明明心里已经有底,却还是开口道了出来,也不知是在叹息,还是真的于此介意。仙帝要救女,魔尊却来大闹,这对于仙界可是极大的挑衅,也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仙帝也没想到,本来与君容谈事,竟突然有人来报,说魔尊擅闯仙界。
白衣男子面色微冷,他蓦地转身,就要往外面走去。只是走到殿门这里的时候,脚步微微一滞,他说:“请救她便好。”
仙帝沉默地看着他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好多人都说他无情无心,可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呢?
女儿为一个上仙犯下滔天大罪,而他也不能只顾她的身份,他是仙帝,必将以身作则。而此时,他女儿救的那个人却转而说要亲手弑她,他竟然也同意了。仙帝苦涩一笑,原来,很多事情都是有一面真真切切的离别,才可以看得到情这一处吗?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个女子清秀中带着英气的面容,她依旧在那儿笑着,很是温柔。可惜,她也离开他了,为了自由,为了不困在这美好的金丝牢笼。
他给了她上百年的寿命,给了她百年的青春,而现在她的回来,竟只是告诉他,她想救自己的女儿。
其实仙帝早就知道,这女儿就算他再爱,都很难再救得回来。因为她的母亲是凡人,因为她最初的本身是一个凡人,他就是那个时候对别人谎称她的母亲沈华仪是仙,并为她强行修了仙身。她的女儿,宿萧鸾却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修成了仙,将自己的凡体化仙。可能也是因为仙帝有很多的事都从未告诉过宿萧鸾,所以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可以作为一个轻轻松松,安于乐道的仙。
但是,就因为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君容,改变了她的一生。
现在的她,仙帝已经感觉到了她的仙魄已碎,凡体也更是支离破碎。云山崖,本就是万劫不复之处。跳下去,仙都难救。
就是这样的原因,她的母亲却回来了,她只对仙帝说了一句话,“既然是凡体已碎,那么,便用相同的补。”
用她的魂,为她凝体。因为相似,因为至亲,所以才救得了。
仙帝静静地坐在大殿中央,此刻天色已经逐渐地暗了下来,他的眼底也是化作了死寂。
“胥萧华,她的命魂,给我。”君容的脸上没有笑,反而冷得吓人。
胥萧华嗤笑一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君容,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原来——你从来只不过想要看着她死。”
“这些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又是这句话……本尊都听得累了,难怪她也不留恋什么了,你只是让她看清了,你是有多少的无情,她做的事都是多么的不值得。本尊不会将她的命魂还给你的,你还是把你的那些心思重新放回你的天下苍生之上去吧。”胥萧华冷笑一声,瞬间紫光一闪,不见了人影。
君容心中一寒,胥萧华他是开启了瞬移阵法,怕是难以再追到。可是如果不去把宿萧鸾最后的一片命魂找回来,那么她的魂魄就不完整了。
“你回来罢。”一个声音突兀地传入了君容的耳中,沉沉的,带着一些叹息。
君容拧了拧眉,但很快便松了开。脚下轻轻一踏,他也御风而去,只留下身后一片空荡萧瑟。
回到仙界的主殿,刚一踏入,君容便愣在了那里,视线紧紧地注视着大殿中央半浮着的虚幻身影。她一身白衣,双眸紧闭,容颜依稀,只不过是已然失去了所有灵魂的空壳。
君容只觉得突然脚步沉重,竟是花费了许久的时间,才踱步到女子的身前。
“她的魂魄,现在其中之一被魔尊带走,不过那样本尊也能让她活过来,只需过段时日便好。虽然那样的她,可能再也不会记得起这个世上有一个你,不正也是你所想要的结果么?”仙帝平缓地说着,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
君容又仔细地看了她半晌,薄唇紧紧地抿着,一双黑眸里越发深邃,最后他竟是对着她扬起平时充满温柔缱绻的一笑,悠然转身,“那就拜托仙帝了。”君容走了,带着所有的复杂之意,重入轮回。因为对于宿萧鸾,仙帝是有意让君容来替她求情的,而现在他的确这么做了,甚至为她一次次地在所有人的面前向仙帝拖延。
他说:“仙尊顾念友人,至情至深,君容感激不尽。”
可是他到了她的面前,却是又变了,仿佛他的言辞总是在逼着两个人之间矛盾横生,直到他们都再也无法修复。他明明可以为她揽下一部分罪责,让她能够再重新活在这个世上,而自己却抹去记忆,渡入轮回。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华仪,你来了。”仙帝看着从后殿走出的华服女子,笑得依恋,像个想要依靠的孩子一般单纯。
沈华仪平静地回望了仙帝一眼,也是柔和地笑了起来,她说:“快些吧,很快她便能和以前一样叫你父王了。”
仙帝垂下眼帘,口中却答:“好。”
魔界魔宫,魔尊胥萧华呆呆地注视着右手中小心捧着的一团白色雾气,那是宿萧鸾的一缕魂。胥萧华也很自私,既然他得不到她的人,那就留下她的一部分,至少可以填补得了他心中的夙念。魔界的后峰,那是一个无人的空虚世界。
一夜之间,一座白色大殿忽然出现。一夜之间,后峰的天空总是在飘着大雪。一夜之间,又再无人可以走到那里,除了胥萧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