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仙殿内是宿离放下了自己手头的文册,懒懒地朝着外面的天空看了一眼,有所了悟地笑了笑,是难得的清澈悠扬,带着一种别样的洒脱风姿。
“你若是再不去的话,不怕他后宫三千?”殿外是白千机一步踏入,玩笑地挑了挑眉,启唇说道。
宿离盯着他片刻,随即眸中笑意闪过,“他敢吗?不要忘了,他若是可以后宫三千佳丽,那我也可以的。还是趁早放弃了这一个想法来刺激我吧,千机。”
“可那是凡界不是吗?凡界和仙界大不一样了,现在他是后宫空着,身边原本传闻中的仙妻也不在,那你说——他身边的人不该多给他留意点女人?”白千机唇边漾着笑,一字一句地对着宿离念叨着,好像生怕她听漏了一句似的。
须臾,宿离的眼底只是敛了敛过多的笑意,樱唇轻启道:“你也别闹了,说说吧,和颜姬成婚的日子定好了没有?”
“凡人说什么吉日靠天定,不过我们自己也知道,这个世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天定。就这月末吧,颜姬也觉得那个时候正好清闲。”谈到谭颜姬,白千机的语气仿佛是柔下了许多。
宿离点了点头,笑说:“这个没问题。改天去问问颜姬要什么喜礼。”
“哦,这一点的话她已经说了。”白千机装作思索的模样,眼里有一丝狡黠之意。
“这样,她说什么?”宿离眨了眨眼。
“就是希望你和他能够一起亲眼看着这场婚礼。”白千机忽然认真地看着她,在一起这个词上用了些力。
宿离注视着他半晌,最后悠悠地点了点头,嘴角微扬,“好,这个喜礼给定了。”
望着白千机满意地潇洒转身就往外面走,宿离的心里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慢慢浮现了开来——什么给他们的喜礼啊……这分明就是送给她的礼才对。
玉疏伝的眼神冷了冷,一甩手,手中的文册就甩到了面前战战兢兢地站着的那个人身上,那人一下子就惊得退后了一步,跪了下来。
“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这种上奏了,既然你们都如此看重这些个千金,那朕就把她们全都赐给你们了。”玉疏伝平静地开口,都没有想要抬头再看一眼面前的人,一张俊容上难得的没有任何的笑意。
“可是……皇上……”那人低声地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玉疏伝右手的笔突然折断,蓦地噤了声,一步一步小心地退了出去。
屏风后面,是玉允和长孙驿走了出来,看着玉疏伝一脸阴沉郁结的模样。玉允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在那里,抿着唇。倒是长孙驿偷乐地笑了起来,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笑得大声了一些,“我说……皇兄啊——你真是太……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不过那些大臣也是,偏偏都喜欢往枪口上撞。”
“她还会回来吗?”玉允喃喃地问了一句,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喂,能不能别一脸像是人不会回来的样子啊。皇兄人在这里,就算嫂子是仙帝了,她也会回来的,也不看看嫂子和皇兄那钟情的样子。”长孙驿虽然脸上还是嘻嘻哈哈地笑着,其实打心底地说这些话也还是有点颤。不晓得是怕又触到玉疏伝的逆鳞,还是怕自己想的和现实的差距。
玉疏伝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文册,静静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眼帘微垂,里面深邃却又像是带了些衰败之色,一时间,让玉允和长孙驿都不可置信的是可以看到他的这副神情。因为这样的神情里包含着太多复杂得说不清的情绪,那是太爱,太在乎,已经到了快要无法抑制的地步的那种痛苦与无奈。
两人无声地退了出去,没有再打扰到他。
玉疏伝的视线游移地朝着半开的窗外看去,新的一年,春色正好,树是苍翠的,花也开得正好,空气中暗香浮动,微风拂过之际明显是有着一股淡淡的清新之感。
花开了,杏花开了……
玉疏伝不自主地眯了眯眸子,像是在怀念什么,索性起身走了出去,准备去杏花院里看看。
以前的她,在所有的花中最喜欢杏花了。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只是一个劲地以为那是因为杏花的雅致淡然,所以才可以夺得她的目光。只是有一次,他又问她了,看着她站在杏花树下,赏着杏花,神色柔和地仿佛可以溺出水来,那样的感觉分明就是更细腻的,更婉约的,更像是在透过杏花看着什么。
他说:“真的有那么喜欢吗?”
她笑着答:“是啊,很喜欢。”
“因为美?”
“这可不是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
“你问我为了什么啊——恩,那是因为……”
后面的话,他没有从她的口中听到,因为刚巧有旁人的打扰,所以她只是讪讪地对着他笑了笑,就兀自离开了。直到现在,他依然都很好奇,那句话的之后,究竟会是什么。
离杏花院已经不远了,玉疏伝恍然间可以看到一个白衣素雪的身影站在自己前面一些的地方,身姿柔暖。只是,他知道,那个人并非是宿离,几乎是在瞬间就可以看得出来。
“啊,是皇上……醉兰参见皇上。”那女子像是真的才刚刚知道皇上的到来一般,惊喜又唯诺地朝着玉疏伝施了一礼。
玉疏伝的神情淡淡,扫了她一眼,凤眸微挑着道:“卓太尉的千金吗?”
卓醉兰听见玉疏伝竟是知道她的名字,一下子惊喜万分,立刻抬起头来,一张俏脸上露出一抹绯红色,她羞涩地笑了笑,回应道:“是的,皇上。”
“为什么要来杏花院?”玉疏伝又笑着问了一句,那是一副可以迷醉三生的容颜,清俊得堪为绝色。
卓醉兰似是一下子看呆了,过了许久才是脸色更红地低下了头,“是……是因为醉兰最喜欢杏花了。”
玉疏伝似笑非笑地看了卓醉兰一眼,接着便转而有意地抬头去看那片开得脱俗的杏花了,淡然不奢,雅静温和,就像她一样,像他最想念的她。不管别人有多少地因为想要俘获他的心而扮着她,也永远都不会和她一样的。因为,那是天生就截然不同的,对他来说独一无二的。
“皇上也是来赏杏花的吗?”卓醉兰发现玉疏伝不再看她,咬了咬唇硬是说道。
“是又如何?”玉疏伝不看她反问,一个人独自朝着杏花院里走去,而卓醉兰仍然跟在他的身边,他也懒得去赶。
往深处走了不久,更是幽静起来,杏花飞散飘舞着,而就在那里,就在玉疏伝的前面不远,一袭白色曳地望仙裙飘然地随着轻风而拂起,那头乌发柔长顺滑,那张侧脸精致绝伦,那抬眸一笑——倾尽风华。在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晃了眼,脚步瞬间就停在了那里,静静地观望着,仿若是想要看尽这所有。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那一句是就好像还是一个青涩的姑娘在期盼着一个自己心爱的男子的心,想要说什么,却也是给予了杏花。
“杏花代表的是淡淡的爱,虽然简单朴素,却又可以是至死方休。而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认为的。”是女子悄然转身,笑盈盈地望着玉疏伝,美目中水波流转,容颜仿佛是更加地清远脱俗起来。
玉疏伝怔怔地看着她许久,最后声色里浮上了喜悦与满足的笑意,缓缓开口道:“我想,我差不多可以猜到了。”
“恩,是吗,那真好。我就再也不用那么费心了不是么?”宿离勾了勾唇角,心情似乎极其的好,但视线移到愣在玉疏伝身边的卓醉兰的身上的时候,却是微微一顿,莞尔一笑,“你身边美人看样子也不少嘛,还听千机与颜姬日日和我叨念,可怜你后宫虚空,一位佳丽也没有,但似乎不是这样的吧。”
“你觉得她是?”玉疏伝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卓醉兰,见着她眼底时而隐现的娇羞之意,不禁对宿离笑意更大了,她其实是醋了吧。
“不像吗?”宿离一步步走到玉疏伝的面前,自己打量了卓醉兰很久,直到卓醉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觉得吧,其实我也是可以做得后宫三千美人的,你说好不好?”
卓醉兰闻言蓦地一愣。
玉疏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幽深地道:“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好不容易听你的劝告坐上了这高处不甚寒的位置,难道你有美人相陪,我就不能自己给自己找一点乐趣了吗?”宿离扬了扬眉说道。
玉疏伝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走过去轻轻地将女子小心翼翼地圈在怀里,将头抵在她的发丝上,轻松地一笑,“他们有我美吗?”
宿离苦恼地想了想,也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最后无奈摆手道:“没有。”
“那不就好了,后宫三千也是无用,有我这个最美的上仙给你当皇后,你该满足了。”玉疏伝第一次拿自己开起玩笑来。
这下宿离的脸上似乎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神情,点了点头,“好像挺有理的,那么本尊就准了吧。”
两人嘻嘻闹闹的,就似乎是把站在一旁的卓醉兰当成了不存在的人一样,卓醉兰看着眼前的一双人,心中虽然酸涩泛起,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一个人的介入了。那是多少的完美,她从没有见过原来这个传闻中一直是果决至极又风华盖世的男子会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这个女子是他的妻吧,是仙帝,是那个世人都以为高高在上得不可攀触的六界之首的人。
说真的,她真的很美,也很好。
眨眼间,卓醉兰再次回神看自己面前的时候,才蓦然发现两人已经消失了踪影,剩下的只有杏花落,清香来。
“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用玉澄,也真的没想到,到最后几乎谁都没少,独独是苦了簌簌。”宿离悠然地在玉疏伝寝殿的后院里晃了一圈,最后叹息道。
“很多事,有得有失,可偏偏有的时候自己觉得是自然的,顺应天理的,却是会触到另一个人的心底里。”玉疏伝在石椅前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视线仍然不离女子的身上。
宿离苦笑着勾了勾唇角,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你让落渊继续做了丞相。”
“他至少可以算得上是落潇湘的父亲,也是一个的确很有才华的人。不过想来,他也觉得已经足够了,最近应是准备提出上书,准备告老还乡了吧。”玉疏伝思索了一下说。
“你觉得我应该去见见他吗?”
“如果说你觉得你是落潇湘,你就可以去。”
原本属于煜华国的地方,现在也都是羽丰国的了,而此刻丞相府里,一片静悄悄的,至少比以前静了很多。
玉疏伝没有陪她来,而是她自己觉得,还是不能完全放得下。
“潇湘?”
明明是在叫她,可又带了点不确定的感觉,明明很近,但一瞬间又可以是截然不同的天涯。
宿离站在自己原来住过的屋子那里,忽然转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落渊和碧梓菡。
宿离微微笑了笑,却又不知自己该是怎么开口才好了,就这么静在那里。
“是潇湘,你终于回来了。”碧梓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高兴的神色,蓦地走到她的身前,一把拥住了她,“潇湘,潇湘……”
宿离睁大了眼睛,里面的涟漪翻覆,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抬眸,便是不远处的落渊静默地也望着她。
待到碧梓菡推开了一些,宿离的脚步才微顿的朝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我不是落潇湘……”宿离终是苦涩地一笑,”是我占了她的身体,是我为了能够得到她的一个身份,我是宿离,不是你们的女儿,她很早就已经不在了。”
“但在我们看到了一个对这个世界懵懂得开始有认识起的潇湘的时候,那个她就已经是你了。所以,即便我们前段日子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我们仍然觉得,你就是我们的潇湘啊。虽然,我们知道,你是仙,还有着高贵得谁人都比不上的身份,但我们能不能就这么自私地以为一次呢,你是我们的潇湘,是我们的女儿。”碧梓菡也是淡淡地笑着抚了抚宿离的发丝,柔声说道。
“当然是,一直……都会是。”
宿离没有想过,原来自己以为的也是有不同的,其实自己爱的,远远不如爱自己的。有人对自己有多爱,那么自己也就无法舍下更多的情。尘世的存在就是牵绊,让人懂得什么是缘,什么是劫,什么是随心而动,什么是自我控制。
待到宿离返回到玉疏伝那儿的时候,还未进院就是琴音四起,悠然缭绕于她的耳边,跌宕起伏,婉转清透,雅致非凡,她终于……又听到了。
庭院中,是男子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纤细白皙的指尖一次次地挑动着琴弦,又仿佛是在挑动着她的心。
那张容颜,是惊心动魄的美,是绝世风流的美,是俾睨天下的美,是傲然出尘的美。
“阿伝,我回来了……”
最后一声琴音戛然而止,他抬起了头,一双黝黑的眸子里淌着熠熠的光泽,他唇角的笑意漾得更多了,是那一刻,他对着她笑道:“我等你很久了。”
“公子如玉,文武兼得,绝世风华,本尊甚是欣喜。是曰,必能堪为上仙,另兼任文昌帝君。可问,公子是否愿意?”是宿离眉眼含笑。
玉疏伝缓缓站起了身,走到她的面前,对着她好似恭敬地一揖,“疏伝有何不愿的呢?”
他的眸光温柔似水,语气也是如风般舒适悠扬,他的嘴角一提,将女子揽入了怀中,深深地拥着,须臾之后深情一语,言道:“只求,你莫要再离了我啊。”
两世已过,仍是情深徐徐。风华三生,直叫醉是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