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疏伝一时间被愣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默得眸中已然变得越发神秘莫测起来。而他身边的长孙驿也是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来。更不用说后面的全军了,看着突然出现的宿离,约莫惊讶的感觉是会油然而生的吧。
“那是……”韫秦的眼光亮了亮。
齐旭涵牵着马轻笑了一声,“是夫人啊。”
“嫂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长孙驿先是开口,又仔仔细细地将宿离浑身打量了一番,随即感叹道:“我见过对敌时临阵脱逃的,可也从没有见过登帝的时候有人会逃跑过,嫂子你果然和皇兄一样……奇怪啊。”
宿离眨了眨眼,笑出了声,她的笑意在柔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美,美得仿佛可以容纳天下,一身帝锦袍穿在她的身上不会失了任何的气势,只会让她看上去更加可以君临天下,“临阵脱逃?你也不能这么说吧,至少我只是偷偷出来一会儿,等一下就是必须得回去的,不然可是真的面子丢大了才对。”话毕,她的目光与玉疏伝的交汇在一起,“阿伝,我们说好的,我登帝时你会一直都陪着我。可惜我发现其实做不到,所以,祝福我好不好?让我可以觉得,我登上仙帝的位置可以是被人一直所期盼的,是有人在不停地给着我动力的,而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走到最后。”
玉疏伝的视线扫过宿离的衣衫,看着上面的金色龙纹,最后还是眉眼舒展了开来,随着她柔和地一笑,温润翩翩,如诗如画的容颜几乎要让宿离沉醉,他的声音似是富有着其独有的磁性,吸引着她的心,她的魂,他说:“当然,因为你一直都是我的宿儿啊。”
宿离闻言,满意地抿起了樱唇,是淡然温暖的笑意,是可以包容一切的笑意,“阿伝,我想,即便是你不在我身边,我现在也可以一个人站得起来了。”
“你很早就可以了,不在我的羽翼之下,不再需要别人为你遮风挡雨。”玉疏伝微笑中又像是划过一丝的落寞,但接着他便凝视着她笑道:“宿儿,你会是一个千古明君,包容六界苍生,化干戈为玉帛,也兼爱芸芸众生。”
宿离很高兴,也很满足。她缱绻地望了玉疏伝许久,又看见了他身后的士兵里有不少都因为她而没有缓过神来,更是看到了韫秦与齐旭涵在对着她笑。她看向河的对岸,黑压压的士兵,而站在最前方的人,正是玉澄与萧望舒。她樱唇翕动,接着就是仙力化作传音,就算是河的对岸也可以听得清晰,“每一世的六界都在不停变换,从未停息,天尊又何苦一心厌世呢?凡尘已过,即便是再痛,都该割舍。相识一场,即便是我过去再愧疚,现在也不会再继续下去了,一生的铭记已是我可以做到的最大的想报了,其余——无以相付。”
说完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身后有人紧紧地拥住了她,是玉疏伝。
“你该回去了。”
她听到自己的耳后传来低低的声音,里面包含着的是无奈和温情。
宿离轻笑着点头,“我知道……阿伝,等我。”
“结果还是让你说了这句话,果然还是有一些失败的。”玉疏伝叹息着放开了她,让她面对着自己,“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是你欠的我,那样就一定得还了。”
“还,当然还,阿伝你想让我怎么还都可以。”宿离长睫一颤,扑扇着又展开,“能在继位之前来看看你,真是太好了。”
玉疏伝眸光闪烁,手随意地在虚空划了一下,接着摆在他的手心里的就是一支碧色清透的玉簪,与宿离一直很喜欢,从小就戴着的那支极为相似,可又看上去更加的精致细巧,用材也是更加上乘的,上面的灵气也是因为仙术的打造凝合而不断地隐隐透着,“你的登帝之礼。”他说着就将发簪埋在了她的发间,随后觉得不错地笑了笑。
即便她的发丝间有着再多的金簪银饰,但这一枚碧玉簪却仿若清空之白鹤,点缀着她美好素雅的一切。
“阿伝,我很喜欢,我会带着它,走上那个位置的。”她笑了,天地失色倾荣华。
主殿之前,女子身着帝锦袍一步步向前,她的神情淡然,可又隐约透露着凝重,她的笑意浅淡,却又似乎可以容纳所有。她走到了主殿最高的地方,看着自己的父亲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他低声与自己道了句,“看到他了,可是否安心。”
女子点头,眸中是一片平静无波,她说:“安心,安心得哪怕现在是走向黄泉碧落,都可以轻易释然。”
仙帝默然地望着她须臾,然后是无奈一笑,似是多了些过去的感觉,那个时候,让女子记得的是她的父亲对她的宠爱至深,她恍若可以一手抓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阿鸾,你长大了,而前面也不会是黄泉碧落,你回头看看,这整个天下都是你将要爱的,而苍生对你最大的回报,就是给了你一条可以走的更远,看得更远的长路。”
女子转身而立,视线遥遥地望向天际的远处,那里是云雾淡淡的绕着,而下面的繁华秀美的世事,却是永远都无法磨灭的。她勾起唇角,看着下面恭贺的臣子,看着那一个个都是靠着修仙的步子走来的人,她说:“父王,你说的没有错,世界很美,而我想要的对我来说更美。如果说我的人生里少了一部分的话,那就不完整了,我就会害怕自己不能再靠着自己走下去。没有他在,就算这个世界再美,也已经只有我自己可以看到了,只有一个人独享的美,是不值得存在的。我爱苍生,苍生也应该爱我,两者之间不一定是要平等的,而我希望的,我也不能抛下。”
“夙宸殿已经空了很久了,若是他在凡界也呆够了的时候,你再心急着让他回来也不迟。”
宿离的眉眼微扬,神色里似是极为的欣喜,她没有看她的父亲,而是继续遥遥地望着,“我相信,有一天,我可以做到的。”
包容天下,兼爱苍生,心中有他,铭刻情谊。
凡界,年历五百四十六年,羽丰国长孙太子率兵迎击煜华国军队,两月大捷,羽丰国折兵三万,煜华国折兵六万,其中太子玉澄因伤被俘,大将萧望舒不知去向。
年历五百四十七年,羽丰国长孙太子继位,定国号为灵均。灵均——灵均——灵善而均调。
“皇兄,你当真要用玉澄吗?”一年的时间,长孙驿也总算收敛了一些之前张狂的性子,至少现在他作为平骏王了,也不该时常地闹腾,不然他府里的人估计有得是苦头吃了。
此刻看向那桌前端坐之人,手中捏着奏折,前面也摆了不少同样的册子,而男子身着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眉眼之间依旧是那样的风华绝美,又仿佛是更添上了一丝的威严,隐在了他的淡然之中。他挑了挑眉,抬头轻笑,“有何不可?”
“不怕他又折腾得反叛?”长孙驿反问。
“他不会。”玉疏伝肯定地开口,“因为他的锐气已经在一个人的身上被磨光了。”
长孙驿额角青筋抽了抽,“你倒是也不吃醋。”
“我为什么要醋,终归他想的,只能是他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玉疏伝笑得雅致,眼中是熠熠的光泽,明亮婉转。
长孙驿一手抓了抓发丝,无奈盯着玉疏伝打趣地道开口,还故意扬了扬嘴角,“说到这事,这都过去一年了,怎么也不见嫂子来看过皇兄啊。难道说,嫂子不会是准备自己娶个后宫佳丽三千吧,是找到比皇兄更美的了?那皇兄你空着这整个后宫可真是太不值了。”
玉疏伝似乎根本没有生气,倒是看向他说:“要是你想要的话,我不介意将那些大臣拼命想要送进宫的人全都给你送上府的。”
长孙驿被惊得立刻摆了摆手,“别别别,还是得了吧,我可消受不起这个福分。我还想消停几年,自己乐得呢,哪还想给自己增加这么个累赘,还不把自己给整死。”
玉疏伝笑了笑,未有再提。
长孙驿也是沉默下来,见玉疏伝的神色虽然平静,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想来他只不过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吧。想了想,长孙驿便独自走了出去,也没有再叨扰到他。
走了不远,长孙驿便是看到玉允在和另一个看上去样貌清秀,器宇不凡的人说着什么。
“这是谁啊?”
那青衣男子朝着他笑着点了点头,“我名白千机,只是一个你皇兄的友人。”
仙界主殿里,是女子独自坐在那里,天色未暗,但殿里还是有一些昏暗。整个地方幽静得几乎可以说是死寂,似乎是她自己的每一个呼吸声都可以听得清晰。
蓦地,她抬头向殿门那儿看去,是谭颜姬走了进来,唇边还漾着笑,“仙帝。”
“颜姬你来啦。”宿离微笑着说。
“不是怕仙帝一个人无趣嘛。”
“你有空来这里,那千机去哪儿了?”宿离奇怪道,她一直都以为白千机现在都很少离开谭颜姬身边的。
谭颜姬也没有顾忌什么,直接开口说道:“去找帝君了。”
听到这个称呼,宿离翻阅着文册的手顿了下来,眼中的神色逐渐悠远,又像是望不见底的朦胧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