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离一直以为她父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她也知道不管她的父亲做出什么决定都是在考滤周到之后的。只是,她依旧没能原谅自己,连簌簌的孩子,玉宁轩真正疼爱的四皇子,其实早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宿离害怕,有一天,连簌簌会说,她恨这个陪了她那么久,她那么相信的仙君。
御花园里,一片荣景,落在宿离的眼里倒是并没有显得那么艳丽夺目。她扫了扫整个花园,却没有发现原本叫她来的那个人影。有些头疼地垂了垂眸子,她索性自己在御花园里走了起来。也不知有没有人吩咐过,今日这里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唯独宿离的白衣素雪,在落花中交融飘动。
一片花瓣纯澈晶莹,飘在了宿离肩头的发丝上,她的视线微动,便落在了它的上面。玉手抬起,将花瓣轻捻在了手指之间。不一会儿,便见她嘴角露出了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
“今年的杏花,开得不错。”
一句相似的话,从好多人的口中说出,却又是含着不同的情感。宿离听着,双眼微阖,嘴角的弧度变大,她笑着转身开口道:“是啊……开得很好。潇湘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免礼吧。”玉宁轩随意地挥了挥手,眸中深沉似海,可是嘴边竟是带笑的。他刚才就站在宿离背后不远处的地方,只是宿离看的视角并不太对,所以才会没有看见他。玉宁轩望着面前笑靥中平静无波的女子,看着那一身白衣清浅,女子的神情,她说话的语气,突然让他的心头一跳,脑海里不禁划过的是一个女子清秀姣好的容颜。
宿离见玉宁轩说完便站在了面前似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于是轻咳了一声道:“不知皇上召潇湘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也喜欢杏花?”玉宁轩冷不防问她。
一句哈突兀至极,宿离不知他是怎么将这些可以说到一起的,可她还是笑说:“喜欢。”
“为什么喜欢?”
“因为……一个重要的人。”宿离想了想,也是直接开口答道。若是有人问她,你还会觉得痛吗,你还因为那个你口中的人而不想放弃吗?或许宿离依旧会在露出一个明明苦涩,却又明朗的笑容之后坚定地告诉你——她会,她不想放弃。
宿离说完之后还在想玉宁轩又会问什么,谁知却一下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金色的龙袍在阳光下显得晃眼,而正是这样一个穿着着龙袍的人,那个平时坐在高堂之上威严四溢的男子,他正紧紧地拥着她,仿佛是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皇上……”宿离皱了皱秀眉开口。
“簌簌……簌簌……我好想你……”
听到玉宁轩口中的喃喃声,宿离猛地一怔,随即一把推开了他,然后装作一副错愕的模样望着玉宁轩,“皇上,潇湘不是簌簌。”
玉宁轩的眼眸一沉,深深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个感觉熟悉的女子。
“皇上,您口中的簌簌……是您喜欢的人吗?”宿离似是唯唯诺诺地开口道。
玉宁轩的神色依旧是有些深暗,他的眼中越发幽深,像是要把宿离看穿一般。
“潇湘不敢随意揣测皇上的想法,不过那个人一定也是皇上您很重要的人吧。如果说从潇湘作为一个女子的感受来说,若是那个女子有意的话,她一定会再回到皇上的身边的。可是,如果等了那么久,她都没有回来,那么她的意思一定就是希望皇上您能忘记她,她也一定不希望皇上您一直心系于她,而在天下大事上分神的。”宿离说这番话,毫不吞吐,其中说的意思更是在明白不过。一个女人要是狠下心来离开自己最爱的人,那么不管理由是什么,可意思却是不能比这样再明显的了。
宿离知道,连簌簌是根本不可能放得下的,而她现在却说了这些与连簌簌心中所想不符的东西。她不知道簌簌会不会再有一天知道了之后去怨恨于她,只是她没有办法再和一个男人说一些情感细腻婉转的话了。她怕那根本不是劝慰,而是又一次的沦陷——就如同胥萧华一样。
爱而不得,这是再痛苦不过的了。
“你是落潇湘。”玉宁轩静静地听着宿离说完,随后便是传出他清醒沉寂的声线。
宿离点头笑道:“是啊,可不是皇上口中的簌簌。”
玉宁轩又盯着宿离的面容许久,忽地背过身去,抬头看向花开正好的杏花树上,“你和她很像,她也说过刚才的那句话。她喜欢杏花,可是她告诉朕,这是因为一个很重要的人。”
宿离闻言,浑身一怔,双眸紧紧地看着前面之人的背影。即便是帝皇,也仍旧在此刻透着一股悲凉萧瑟。
“她是朕的宿妃,她也可以成为朕的皇后,只是她离开了。”
“为什么?”
“因为她说她是宿仙,她说凡与仙之间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她说她可以忘记得了在凡间发生的一切。所以,她可以一步也不回头地离开了。”说到这里,玉宁轩突然回头,双眼之中有些阴蛰之色出现,他一步步地靠近宿离,也看着宿离一步步地退后,“你是落潇湘,可惜有那么多人说你是魔,你又是怎么觉得的?”
宿离愣了愣,樱唇轻启道:“人若成魔,无非执念。人若为仙,除非忘尘。皇上,潇湘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魔,而有是不是自己理解的这样。”
“你知道吗,朕说的宿妃就是朕的四子,他的母妃。”
宿离垂下眼帘,说道:“我知道。”
“你相信她的存在么,所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总是辅佐着下一任君王登上帝位的宿仙。”玉宁轩的话问得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意味,只是冷冷地开口。
“既然世上有仙的存在,那么又为何不再相信有一个宿仙的存在呢?而且,如果说她真的爱您,那么就一定会选择忘记。如果说可以,她一定也会选择为您挡去所有的灾难,哪怕是死亡,她依旧会庇佑。因为皇上,您是天子,是上天赋予的您生命。”宿离淡淡地叙述着,仿若是在讲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是么?”玉宁轩嗤笑了一声道,这是一个帝王很少露出的嘲讽神情,“那如果朕现在要你去为了朕的四子而死,那么你会愿意?”
宿离的神色未变,只是微微抿了抿唇说道:“潇湘只是个普通人,无法庇佑四皇子的一生,也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但是,如果是他的希望的话,我……可能依旧会顺从。”
依旧?
什么叫依旧?
玉宁轩的眸光一闪,却大手一挥道:“你回殿里罢。”
“是,皇上,那潇湘先走了。”宿离轻轻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只是留下了玉宁轩在那儿仍是平静地赏着杏花。
宿离刚一走开御花园不就,溪冉便从边上的树林里窜了出来,跑到了宿离的面前。
“冉儿,你刚才倒是走得快。”宿离微笑着开口。
“仙君,您说我又不能跟着一起去见那个什么皇上,当然只能在一边先歇着去了。”小狐狸一溜烟地窜到了宿离的肩上,抗议地说着。
“好了,知道你辛苦,我们走吧。”宿离安慰般地抚了抚他的毛发。
溪冉嗷呜地喊了一声,一张小脸苦得就快扭成了一团,“仙君,您为什么还要呆在这种地方,我们回仙界不好么?那样子,您就可以恢复仙身,也不会再被魔气所控,然后就能够当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宿君了。”
“你觉得,本君可以吗?”宿离偏了偏头,笑得醉人。
溪冉趴在她的肩头上,轻声喃喃道:“仙君……”
“好了,不必再想着些了,我们走吧。”宿离笑出了声,一边往皇宫深处走去。
她不喜欢深宫,因为剩下的感觉永远都只是无尽的悲伤。就好似不管过去多久,即便自己期盼着,留恋着那些美好,却到头来发现什么都不曾出现过,只是深宫幽幽,望不见尽头。
“传闻煜华国四皇子文武兼得,以前倒是不信,不过现在看来是真的了,我佩服。”银成礼大声喊道,声色洪亮。他的眼眸之中闪过一道亮芒,遥遥地望着站在巍峨城墙之上,身着一袭白衣的人,大声笑了起来。
玉疏伝也是轻笑着开口道:“传闻尹泽国银成礼将军战功屡建,疏伝也是钦佩不已。”
银成礼听着笑意不停,伴随着他话出口,底下的骏马也是一声嘶吼,就如同是在应和着一样,“既是如此,那么四皇子不介意我再立一次大功吧。”
玉疏伝的凤眸微眯,勾唇道:“那么也要将军真的做到才好。”
银成礼亲自率兵前来天都城,而玉疏伝却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除了让六皇子玉允和将军苏齐带走的人之外,还留下了一大部分的人来看守天都城。
银成礼派了小部分人分散开来去了剩下的几处他要攻克的城关,在分散开的同时也是要紧密联系,保证只是看似将很多的兵力用在别处的诱饵,而自己却可以轻易脱身。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诱兵之计并没有发挥原本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