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赵伊静会在院外那棵大槐树下等我。
赵伊静戴着她那副超大的墨镜,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没想到你手受伤了,本来我这几天要找你说点事,咱俩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刚刚跟秦时雪进行了一场交锋,现在赵伊静竟然对秦护士只字不提,这让我对她有点刮目相看。我面无表情地说:“今天谢谢你能过来。吃饭就算了吧。”我看了看裹着厚厚纱布的手指头,“我感觉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你要是有事,就在这里说吧。”赵伊静看了我一眼,“那就回头再说吧。”
赵伊静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在琢磨,要和我说什么呢?看她不好张口的样子,我想到了,估计又是钱和房子的事。我之前说过我家里比较困难,直到大学毕业第9个年头,我才结上了婚,我和赵伊静结婚时住的三室两厅房子是我们婚前她家给她买的,我自己的钱,加上父母给的,出了将近30万的装修款,还买了家具家电,算一起不到50万,就我父母给我这40多万,还得亏我母亲是个独女,我姥爷姥姥过世后留在县城的房子,被我父母卖了30万,否则我真不知道我这个婚能不能结成。
所以和赵伊静签离婚协议时,我要属于我父母的那部分钱:房子暂时由我住一年,一年期满,赵伊静支付我45万元补偿金,这是把装修和家具家电的费用都算在里面了。我父亲已经去世几年,母亲一个人住在小镇上,我计划着一年后用这笔钱买一套精装修的小户型房子,一室一大厅即可,到时把我老母亲接到我这里和我一起住。但两个月前,赵伊静突然找到我商量,能不能把她那辆白色的凯迪拉克XTS车抵值给我?那辆车是婚后赵伊静娘家出钱买的,离婚时我也没想跟她争这辆车,现在赵伊静说那车是商务型车,不太适合女的开,另外她说:“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辆车也不方便,将来我这边有事需要你接孩子上下学,你难道能骑个自行车?”这话我听了实在别扭,但也算入情入理,所以我反复权衡之下,还是同意了。那要抵多少钱呢?她那车买时花了三十四五万,开了两年,赵伊静说车保养得好,里程少,能抵30万,我一听就不干了,抵30万,就意味着我将来能得到的补偿金只有15万,本来我是想45万加点钱全款买套小房,15万能干啥?出个首付款都不够。我上网找了一下目前这款车最新款的车价,还不到28万。我说赵伊静,我要买新车,都用不上30万,你这开了两年多了,一个二手货,你竟然要价这么高?
“二手货”这三个字让赵伊静脸色变得难看,我也不去看她的脸,反正这事也不是我提的。如果我不愿意她也没辙。后来赵伊静的父母也轮番做我的工作,说到时赵伊静一下子拿出45万确实吃力,还要给睿睿(我儿子的小名)攒学习基金,我一听这话也不太高兴,我每个月不也要给孩子1000元的抚养费吗?但他们是赵伊静的父母,我也懒得和他们较真。最终我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和赵伊静妥协,这辆凯迪拉克XTS抵值25万元,我的补偿金则变成20万元。离婚协议为此还补签了一份,再把车过户,磨叽了挺长时间,搞得我挺疲惫,继而有些后悔,赵伊静因为出轨和我离婚,我当初为什么要装大老爷不要经济补偿?如果有补偿,我手头是不是可以宽裕一些呢?
怎么的,赵伊静又要有什么新想法要和我谈?是要提前收回我现在住的房子吗?那我是不是该退回那辆凯迪拉克XTS呢?我感觉自己养这台车快累吐血了。
我忍着气,“别等以后,大家都很忙。”赵伊静没接我的茬儿,“你不想去看儿子吗?”“再找个时间,今天我手这样,别把孩子吓着。”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我看她没有讲的意思,也就不愿意和她这么耗下去,我也是真累了。我招手,招呼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的士。我知道赵伊静后来又买车了,今天她是开车过来的,但我不想坐她的车。
那辆的士缓缓停下来时,赵伊静说:“本来该送你回家,但我下午还要去赶飞机,所以不能送你了。”我冷冷地说:“我也没打算坐,打车很方便!”说着我拉开车门,赵伊静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我想,咱们之间之前是有一些误会的,有时间的话,我们能否坐下来好好谈谈?”我摆了摆手,没有理睬她直接钻进车内。而赵伊静则走向大槐树后面的停车场,我示意的哥不忙开车,他疑惑的眼神随着我的眼睛看向停车场里一辆灰黑色的保时捷轿跑车,我还想着难道是赵伊静交的土豪男友开着这辆车拉她来的?却见赵伊静遥控开启车门,上车,点火,车子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转个弯道,像离弦的箭一样疾驰而去。
的哥一脸惊叹的表情,“这个女的可真够拉风的!这车得100多万啊!”
7.我的婚史
赵伊静开上了100多万的保时捷?这让我的心瞬间跌落谷底。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
得说说我和赵伊静的这段婚姻了。
与秦时雪黄了大概有大半年的时间,那家婚介所很敬业地为我介绍了赵伊静。我当时见赵伊静也是有一搭没一搭,毕竟赵伊静的个人和家庭条件都很好,她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业务经理,婚介所强调,“漂亮,气质好,皮肤白皙,高挑丰满”,“有女神范儿”。我这么一个屌丝,听了婚介所的推介就有点打退堂鼓。
我们定在22路公交车始发站见面,这是她提出来的,她似乎知道我没车,我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在车站见面其实是给男人们行方便啊,如果双方没什么好谈的,也没什么消费,那就OK,来辆公交车就直接走人,都不尴尬还省钱,挺好啊!说实话,我开始时认为赵伊静这么为我着想还有些小感动。但后来才知道,她和我见面更是有一搭没一搭,她那天定在那里见面,是和她的闺蜜定好了要到附近新开的一家时装店买衣服,我的“小感动”纯粹是想多了。但是那天比较让我有面子的是,我们头次见面聊了聊感觉还可以,她后来竟然就在电话里打发了闺蜜,和我溜溜达达边走边聊,觅到一处挺干净素雅的日餐店,顺理成章吃点了小饭,还喝了瓶清酒。后来赵伊静告诉我,因为爽约,她那个认识了20多年的闺蜜竟然和她翻了脸。这让我很有些成就感。
那年我俩都29岁,是两个奔三的大龄男女。这顿不起眼的小饭似乎为两个大龄青年的未来定了调。
婚前一次亲热后我曾问她条件也不错,怎么会上婚介所征婚?又怎么会看上我呢,我虽然有身高又有点小帅,但家庭条件太一般了呀!赵伊静似笑非笑点了一下我脑门,所答非所问地说不在这里征婚也不能遇到你这头猪啊!你想那么多干啥?后来我那个丈母娘无意间说漏了嘴:赵伊静这个人眼界高,特别挑,大学时倒是有男朋友,毕业后各分东西,然后家里给她介绍的对象,基本就入不上她的法眼,赵伊静还特别喜欢“以貌取人”,说自己就相信“眼缘”,而就是这个“眼缘”导致家里给她介绍的对象,基本是见第一面赵伊静就把对方“PASS”掉了。这样一年一年,赵伊静渐渐步入剩女行列,她没怎么着急,她的父母却急得不行,于是发动亲朋好友各种社会关系给她介绍对象,如同海选一样,最后直到她妈把她的资料送到婚介所。看来我这个“农村人”是她们家“海选”的结果,这让我实在感到惊讶,赵伊静一家,尤其是赵伊静,最后怎么就能相中我这么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呢?赵伊静不和我说实话,我也没法去猜。有一次,我在赵伊静家没事翻看赵伊静大学影集,看到几张照片是赵伊静和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在一起,尽管不是什么亲密照,但也能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而让我心头一震的是,这个男生从轮廓看,和我还真有几分相像,头发也是三七开,尤其是神态。我喊来赵伊静,指着照片问这是谁。其实这也没什么,谁念大学能没个异性好友?然而赵伊静却一下子翻脸,她抢过影集冲我嚷道:“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以后不经我允许不许动我东西!”那天我灰头土脸离开赵伊静的家,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其实我和赵伊静从相识开始,我的父母就提出了反对意见,父亲提醒我说:门不当户不对,将来结婚,你肯定会遭罪。我母亲附和父亲的观点:赵伊静心里瞧不起咱们这个家,你看她几次来家里时的表情有多冷漠?但我那个时候年轻气盛,脑子里只有赵伊静高挑丰满的身材和白皙的皮肤,静下心来总是没出息地回味我们偷食禁果的过程,用过来人的话说,我是被迷惑了。根本就听不进父母的意见。
另外客观地说,处对象那半年时间,除了那次没来由地发火,赵伊静对我倒也还算不错,比较体贴我。只是到决定要结婚,什么时候结婚,在哪家酒店办婚宴,办什么档次的婚宴,婚房怎么装修,到哪里采购家具家电,用什么品牌的家具家电等等,赵伊静就显出她霸道的一面,我几乎没有发言权。赵伊静一句“就你家那个条件”就能把我彻底打没电。
我后来曾这样分析我和赵伊静度过蜜月期后爆发家庭战争的原因:婚前恨嫁,赵伊静不愿过多考虑我们两家门第、财富等方面的巨大差距,但蜜月期结束婚姻逐渐走向平淡后,赵伊静心理的不平衡开始逐渐加剧,我在出版社整天忙碌着却挣不到什么大钱,更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这让她很快就感到失望。而赵伊静又偏偏很有个性,生了孩子后脾气越发地大,往往和我一言不合便引发战斗。离婚之前我有一次加班没打招呼回家晚了点,又成为她指责我的***,她几乎是掰着指头跟我说:“你这么一个没钱,没出息,穷酸相的人,让我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我们在一起看不到一点点亮!”也是那次我才知道,我不抽烟不爱喝酒在赵伊静眼里竟然是缺点,“哪个有能耐的大老爷们在外边不抽烟不喝酒?你不抽不喝的能办成什么事?抠里抠搜的农村人,小农意识。”这可真把我气坏了,赵伊静在和我吵架的时候总喜欢拿我的“农村人”说事,狠挫我的自尊心。我忍不住嘲讽她,“照你的逻辑,那些在外面吸毒找小姐的人,也是有能耐的人了?”话不投机的两个人很快大吵起来,那次大吵的过程中,我终于意识到我们的婚姻触礁已无可避免,我和赵伊静次日很平静地拟好离婚协议,夫妻分居,她带孩子回娘家。协议中说:两人分居是因为越来越觉得彼此性格不合,考虑孩子还小,分居半年时间,如果双方仍感到无法生活在一起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在此期间,双方达成一致也可以提前离婚。
分居后我总在琢磨:都说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尤其有了孩子之后,但我们怎么还会走到这个无法调和的地步呢?女人不是恋孩子恋家的吗?赵伊静之前和我的几次吵架,事情起因其实都很小,但她为什么不愿听我解释而最后演变成大吵大闹呢?她是故意要这样的吗?
想来想去,我终于意识到一个我极其不愿意面对,但却很可能已经发生的事实——赵伊静在外边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