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子默苦笑着,扭头看了一眼左臂上的痕迹。
的确,象征着剑圣身份的星形刻印已经消失了。那种浩瀚如江海的力量再也找不到了,但是,那份重担也卸下了。
而且……
子默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圆筒,其实就是出鞘之时华光大放的光剑剑柄。现在,他再次握上圆筒,只是这一次,光剑竟然纹丝不动。
飞羽刃没有出鞘!
没有剑刃的光剑剑柄,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银筒而已。
子默笑了笑,没有过多纠结,解开腰间的绳子,将银筒恭敬地递给独孤瑾。
不能用的光剑,就在身上也没有用。但是至少,不能赃在他手里。
“阁老,这柄飞羽,今后还请您替我保管。”子默淡然道。
“你……”阁老犹豫着没有立刻接过来,只是冷静地看着子默。
“我已经,不再是剑圣了。”子默若有所思,“但是,这个少年他,可以做得比我更好。”他斩钉截铁。
“……”阁老没有想到,子默已经完全放弃了么?
的确,这柄剑,他也许今生都无法再次让它绽放光芒。
阁老心有不忍地接过银筒,轻轻地系在腰间。
“我会将它,安放在剑渊的。”独孤瑾正色严肃道。
“如此,多谢了。”子默微微颔首。
“虽然,你无法继续冲击剑圣!”独孤瑾冷声。“但是,你可以成为剑帝?”
“剑帝?”子默不解道。
五阶为剑圣,六阶为剑帝,连剑圣都无法到达的人,竟然妄图冲击剑帝。不是痴人说梦么?
“我知道你的顾虑。”独孤瑾笑道,“但是,并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很麻烦,我还是长话短说吧。”
“武学的第五阶,是修炼境界的一个分水岭。鼎剑阁中,往往只有进入剑冢修炼,才能突破五阶,成为剑圣。”
“但是,在云天洲之外,难道就没人能够突破第五阶级吗?”独孤瑾问道。
“自然有!”子默毫不迟疑,“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一个小小的云天洲梦华国尚且如此群英荟萃,高手如云。那么天下间的能人异士更是层出不穷,不胜枚举。就算是有人已经突破剑尊甚至剑神,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不错!”阁老有些满意地看着子默,成为剑圣之后的历练,果然让他成熟了不少,也深刻了解了自身的局限性。
“那么,他们修炼过程中没有剑圣这一阶段,又是怎样提升自己的实力?”独孤瑾再问。
“剑圣这个阶称,可以说是鼎剑阁的专属。天下之大,高手如云,但是能够背负剑圣之名的,只有鼎剑阁中的佼佼者而已。”
“其他地区的剑客,就算修为到达五阶,虽然力量已经惊世骇俗,但是还是无法拥有象征剑圣身份标志的星芒刻印。”独孤瑾说道。
“为什么?”子默不解,虽然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但是第一次听阁老谈起,还是不免感到震撼。
“原因就在于,剑圣的诞生条件极为苛刻。”
“只有通过剑冢中剑灵的磨练,完成指定条件,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柄神兵利器的认可之后,才能再次回到人界。”
“于是,在人体再次穿过时空之门的时候,就会在身体的指定位置印上剑圣的星形刻印。”
“拥有这个标志的人,才有资格称为剑圣。而且,他的身上必须背负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罪业。”独孤瑾解释着。
“原来如此!”子默恍然大悟。
“当然,除了星芒刻印,光剑,也是剑圣的标志之一。”
“尽管一个人已经成为了剑帝,但是,他如果不是由剑圣升级而上的,就无法使用和拥有光剑。”
这是剑圣的专属武器!
就如现在的独孤瑾一般,虽然已经是剑帝的阶级,但是仍然无法感应到子默身上的光剑。
“那么,鼎剑阁之外的人,是怎样突破第五阶的?”子默追问。
“这就是关键。”独孤瑾笑着。
“没有剑冢的修炼,天下间一些四阶的剑意,凭借着出色的剑术和对剑道的独到领悟力,终于突破了五阶。”
“世人称其为——剑豪!”独孤瑾严肃道。
“剑豪苏羽……”子默口中喃喃,“原来,天下真的存在剑豪这个阶称。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这个只是世人送给苏羽的一个美誉。”
“剑豪!与同属五阶剑道,但是相比于剑圣而言,又有诸多不同。”
“最明显的,剑圣主剑术,而剑豪修剑气。不过无论如何,二者都与剑力脱不开关系。”独孤瑾说道。
“那么,曾经诞生过剑豪的名都是……”阁老淡然。
“月凉洲烟穆山的拜剑山庄么?”子默笑着,心中有些惆怅。“不必了,我与他们素未相识。而且,心中也没有再去争斗的打算。”
“但是你若能成为剑豪,就可以破格进入神域修炼!”独孤瑾严肃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没那么容易吧!鬼神之渊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不亚于我们鼎剑阁中的剑冢。”子默笑着。
剑冢,是鼎剑阁的圣地。至高无上,庄严肃穆。
“如此,怎会让一个外人随便入了禁地。”他有些无奈。
“再说,竟然能获得超越剑圣的力量,那历练也一定更为艰险。我能够通过剑冢的历练成为剑圣已完全是处于侥幸。以目前的四阶剑心之力,怎敢妄想闯过那神域。”
“不是自寻死路么?”子默叹道。
“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独孤瑾顿了顿,“总之,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
“也许,这就是天命吧。”子默笑了笑,擦了擦额头的汗。
“似我这般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徒,怎能担起剑圣重任。”他轻笑,却掩不住心中的落寞。
“子默,你不会是……”独孤瑾突然发现了什么,脱口惊呼。
“不愧是阁老。”子默有些喜色,“您已经,察觉到了么?”
“你是为了卸下剑圣这个责任,才将剑圣传承转移给兰楚吧。”独孤瑾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毛骨悚然,这小子,竟然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
“嗯。”子默点头默许。
“太大的风险了。”独孤瑾摇了摇头,“纵然将剑圣的剑力擅自传送给他人不会引起走火入魔,经脉逆行。可是,你又有什么把握,兰楚以后能够成为剑圣?”
“这种事情,我想阁老你比我清楚。”子默笑了笑。
“不是么?”
“看来你真的心意已决。”阁老神色暗淡,“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以子默的个性,无拘无束,不拘一格,自然不会在留在门规森严的鼎剑阁。卸下剑圣重担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踏遍名山,云游四海,登高望远,游历天下。过着闲云野鹤的悠闲日子,自在似神仙。身无旁骛,逍遥天下任我游遍心无牵,岂不快哉!”子默憧憬着心中的梦想,不觉有些释怀。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他心中所想。一直以来背负的责任,也实在是有些勉强他了。
“这才像你。”阁老开怀一笑。“那么,离别之日,需要阁中剑客为你践行么?”
“不必!”子默笑着。“我现在就走。”
“这么急?”阁老不解,“我想,你应该有自己最后要见的人。”
“我只最后见两个人。”他淡然,“诀别!”
“是煌天吧。”独孤瑾平静道。
“嗯。”子默答道,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煌天。剑圣子默唯一的弟子,剑术上造诣深厚的剑意,梦华帝国现任国君华光帝煌轩的皇兄,同时也是,现在鼎剑阁的阁主。
作为煌天最亲近的师父,也是他一手带着煌天从皇室入了剑道,其中的渊源,情愫,也许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师徒之情。
子默若是不去见他,阁老都会觉得有些奇怪。
“那么,还有一人是?”阁老问道。
“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子默吟颂道。
“嗯?”独孤瑾疑惑。
“到时,阁老自会明白!”子默颇为神秘。
竟然不愿透露,阁老也不再细问,尊重弟子们的隐私,素来是他最为关心的承诺。
“总之,我先带这小子回剑渊了,你随意。”独孤瑾一手抓起昏迷的兰楚,慢慢向剑池外走来。
“记住!你是我独孤瑾最为骄傲的徒弟。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师父。”阁老忽然脱口而出,立在原地。
“是。”子默应声,不觉泪已滴下。
作为剑圣,是不能让他人知道自己身份的,这样一来,也不能像平常那样暴露自己师父的来历。
所以,他就这样,一直叫着独孤瑾为阁老,未曾喊过他一声师父。
如今,竟然被戳到了泪点。
“无论何时,你若倦了,鼎剑阁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阁老许诺。
一股强大的情感,催促他的眼泪慢慢流下,如溪流一般湍湍而过。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子默言屹,刚要跪下,一股劲风袭来,让他身不由己地站起。
独孤瑾摇了摇头,颇有怒色。
“你忘了吗?你是剑圣,剑圣是不能跪任何一人的。”独孤瑾有些不舍,“这也不合规矩。”
“我已经,不是了……”子默神色暗淡。
“不,你是!从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独孤瑾斩钉截铁道,看也不看子默,转身就走。
“刚刚明明说好的,怎么?”子默心中不解,想起阁老那痛苦的神情,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剑圣作为鼎剑阁的灵魂,是绝对不能被动摇的存在。
若是子默失言已经失去了剑圣传承,不再是剑圣。这意味着,整个鼎剑阁之人,所有的信仰和希望,都化作了泡影。
望着阁老渐渐远去的身影,子默忽然正色,“凌子默,拜谢师父养育之恩,授业之情,成人之义。”
他无比沮丧,看着明亮的洞顶,心中一叹“那么,我该出去透透气才是。”
“簌~”一声,身形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从剑池的上方掠起。
子默叹了一口气,慢慢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