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要是觉得这样你就赢了的话,未免有些天真了。”毫不在意诗猗已经按在他脖子上的利刃,浮光一脸淡然地说道。
那种口气,丝毫不像被人胁迫,反而是成竹在胸的自信。
的确,虽然剑已经架在浮光的脖子上,可是,为什么,诗猗却没有一点胜利的感觉。相反的,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若隐若现。
“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祭司大人。”迟则生变,诗猗盘算着,自己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苏芷和香草应该回到鼎剑阁了吧,她也是时候脱身。
二人已经对峙了许久,在高强度的精神紧绷之下,体力的消耗更是超乎诗猗所料。
仅仅一个时辰,她却觉得全身乏力,竟然提不起一丝真气。
“祭司大人,闲聊就到此为止了。我本不想杀你,但是为了鼎剑阁,我别无选择。”诗猗淡然道,落月剑的剑刃慢慢地在浮光的脖子上压下了一道血痕。
这样一个诡计多端又法力惊人的对手,对于鼎剑阁而言,绝对是一个劲敌。如果不抓住现在这个唯一的机会,日后定然流货无穷。
“小丫头,在动手前,我劝你先看清一下眼前的形势。”浮光冷笑着,眼中的寒芒忽闪忽灭。那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仿佛越来越强烈了。
……
“师姐,你在干什么呀!”
在诗猗感到有些恍惚的时候,苏芷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她的呼唤犹如迷雾中吹起的一阵清风,驱散了诗猗所有的迷茫和困顿,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芷儿那个小丫头,又回来了?
这个笨蛋,自己争取了这么久的时间让她逃命。没想到,她竟然没有走!
不过至少可以证明,苏芷和香草应该都是安然无恙吧。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来,不是等于羊入虎口么。
随着苏芷的出现,诗猗眼前的景色慢慢变得模糊,看到的一切令她难以置信。
“这是……”
诗猗定过神来,发现雪魅剑只是静静地别在自己的腰间,仿佛从来没有出鞘过。祭司浮光也没有任何受伤的样子,只是一脸冷笑地站在三丈之外。
令人震惊的是,她左手的落月剑,竟然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因为剑刃太过锋利的缘故,雪白的肌肤上已经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艳的红色在白皙的脖子上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叮!”一股阴柔之力击打过来,落月剑铮然落地。
“师姐,你疯了吗?”看到诗猗魂不守舍的样子,苏芷连忙拍掉她手里的剑,一脸嗔怒。
“芷儿……师妹。”慢慢回过神来,诗猗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你入魔了。忽然一个人自说自话地,还突然拔剑要自刎,吓死芷儿了。”苏芷擦着眼泪,一哭一鼻涕,看起来委屈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抚了抚额头,诗猗感到一点晕眩,完全不明所以。余光扫向远处一脸坏笑的浮光,忽然灵光一闪,杀意涌起。
“是幻术!”诗猗斩钉截铁,豁然拔剑,“你对我用了幻术!”
“呵。”浮光没有否认,慢慢走了过来,“是你自己心浮气躁,所以才这么容易迷失自己。而我,只不过给了你一把打开黑暗的钥匙。”
“时机,就在你自信心动摇的那一刹那。”
“卑鄙。”诗猗啐了一口,想着如何脱身的计策。
“兵不厌诈。”浮光摆了摆手,不以为然,“而且,你的取胜手段就光明磊落了?”
“……”没有直接回答,诗猗只是回过头看苏芷,却发现小丫头正一脸急切地看着她。
“放心,我对她没兴趣。否则,你们真以为刚刚她们能走的了?”看穿了诗猗的心思,浮光解释道。
的确,以浮光的能力。莫说一个诗猗,就是十个,也别想从他这里拖延时间。
“师姐,你不能跟他走啊。”
正在苏芷正准备上前拉住诗猗的时候。突然一阵北风吹来,一片乌云从北部天边急涌过来,还拌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
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打得窗户啪啪直响。
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一霎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
“簌簌,簌簌。”
就当诗猗的脚尖快要离开地面的时候,满天的雨束纷纷扬扬地倾洒而下。
那些看似柔弱的雨线弥漫了整片天际,宛如一个无形的囚牢,将三人紧紧束缚在原地。
“叮。”浮光肩膀一抖,全身陡然一震,一股浩瀚的气劲突然发出。在他的右手缓缓抬起的时候,忽然重重一顿。
……
灵力,他的灵力,正在逐渐散去!
难道这是——
封灵雨!
“璃茉,看来,我们总算赶上了。”东南方的屋顶上,那个青色的影子在雨幕中渐渐露出身影。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又来一个?”看着这个青衣剑客,浮光慢慢用灵力进行探查,然而,却如石牛入海毫无反应。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刚送走了一个棘手的剑豪,又来了一个能够对魔的剑客。而且从这个人的气息来看,他的实力,似乎还不在自己之下。
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府,果真强悍非常。
鼎剑阁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各种意义上。
大祭司慢慢积攒灵力,试图挣脱落雨阵的束缚,然而身体却钉在原地纹丝不动。
“看来,这是个硬茬。”
在浮光的注目下,煌天慢慢靠近诗猗,长剑一闪而过,密不透风的细雨被一股阴柔之力退开。那股笼罩着诗猗的无形的束缚终于消失,强大的压力反噬让她不停地喘着粗气。
“带她走。”煌天淡淡地扔下一句,侧身一步将诗猗和苏芷二人护住,一脸警惕地盯着五丈之外的浮光,头也不回。
“要尽快!”
“裂云刃?”诗猗注意到了这漫天雨丝的奇异之处,脱口反问,脸上有着难掩的喜色,“你是,煌天?”
不会错的,虽然说这世间能够呼风唤雨的术法不在少数。然而,能够以纯粹的剑气撕裂云层,强行降雨,并以雨阵困住他人行动的,普天之下只有一把剑能够做到。
裂云百花刃!
兵器谱排名第六的神兵,被誉为雨神之器的名剑。仅仅以剑气就能释放上古的秘术,在天下间所有神兵之中也是首屈一指。
天下第一的相剑大师伏剑子曾经这般评价。
“此剑藏拙于巧。生于乱世却超然世外。风行水止,丹心映月。非凌虚逸空之名士不可怀之。”
兵器谱前五名的名剑,都是上古遗失的神器。非人力所能左右,诞世,传承,认主皆看机缘。是以,称此剑为万剑之王,亦不为过。
而它的持有者,就是鼎剑阁的少阁主,当今圣上的亲哥哥,诗猗青梅竹马的恋人——叶煌天。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深情而欣慰,犹如温柔的妻子看着久久不曾归来的丈夫,含情脉脉。
少年的肩背在风雨的磨砺中已经越来越结实,挺拔。飘扬的黑发在风中不羁地舞动,俊逸非凡。
一袭青衣之上,有几缕血迹和撕裂处。映着烈日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的修炼结束了?”诗猗喜出望外一下子脱口而出,想了想又不确定地问道。“出什么变故了么?师父说过,你最早也要下个月才能出关。”
“你倒是记得清楚。”煌天颇为好笑的声音传过来,让诗猗耳根子一红。“阁老临时发了紧急联络的剑符,告知我你有难,我才提前了出关的时日。”
“人,人家才不是因为想你,才三天两头去问师父的。”一下子被猜中心思,素来大大咧咧的诗猗大小姐也终于破天荒地脸红了一次。美目偷偷看了一眼煌天,生怕对方会突然转过头来,看到她这幅囧样。
“原来,师姐也是会脸红的啊。”在一旁当了半天电灯泡的小苏芷忽然一笑,添油加醋道,“诗猗姐姐,你脸红的样子,很漂亮呢。”
……
“猗猗。”煌天忽然回过头来,淡淡地一笑,“七年了,好久不见!”
“嗯,嗯。”诗猗抬起头,迎上他真挚的目光,感到一种目眩的幸福。
七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七年,她已经从那个只会撒娇爱闯祸的黄毛丫头出落成闭月羞花的绝色女子。而他,自然也不负所有人的众望。在约定之日,御剑出关。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喃喃,“可惜。离人剑合一,就差最后一步。”
浮光静静打量着那个人,眉间的月魄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鼎剑阁阁老?不对,他不可能这么年轻。”拜月教祭司思索着,右手的指尖却慢慢积攒着力量。
“这么小的年纪,有意思。”浮光微微冷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冷意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