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渊。对于这个地方,香草还是第一次到,不免显得有些拘束。
古色古香的建筑,大殿中的金兽中慢慢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左侧,是二十四柄流传千古的盖世神兵。每一柄,都有着颠覆乾坤,江山易主的强大力量。
此刻,竟然同时聚集到一起。从这一点上看,鼎剑阁的权势,恐怕已经遍布天下九洲各地,并广有羽翼。
但是,这一切,在香草眼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的心,只在那个人身上而已。
右侧朴素简陋的床榻前,一个白发苍苍,形容高大的老人,静静地为榻上重伤之人细心搭脉。
香草着急地冲过去,迫不及待地望着昏迷中的男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平静而安详的表情,犹如平常一样静静地沉睡。只是,香草无论如何也骗不了自己,子默他,只是累的睡着了。
因为,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全都停止了。
“师父,子默他,如何了?”香草颤抖着开口。
她原来是想问,他还有救吗?只是这个答案未免太过明显,明显到自己都不忍开口。
“伤的太重了!”独孤瑾摇了摇头,“甚至,已经不能用伤形容了。”
“他的生命气息,已经完全静止了。”
“子默……”香草泣不成声。
香草哭了!这个最要强,最倔强的女孩,第二次在外人的面前哭了。
第一次,是在她目送子默进剑冢之时,默默流下的两滴清泪。
尽管只是两滴,却反映了她多么孤独无助,伤心痛苦的悲凉。
她是那样孤傲,即便再大的苦难也没有哼过一声,更不可能在人前落泪。
那柔弱的一面,似乎总是被她竭力隐藏在内心深处,没有走进她灵魂的人,绝无可能看到那一面人性。
她就像一只孤独可怜的小猫,遍体鳞伤后,默默地躲在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本来,独孤瑾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香草落泪。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更是唯一的一次。
然而,今天的悲伤,远非当日可比。
悲伤逆流成河,泛滥成海。她被卷入其中,想乘风破浪,奈何迷失方向,无处可藏,只能在浩荡无边的苦海中苦苦寻觅,那生命的曙光。
谈何容易?
就如这般严重的伤势,子默能够坚持到香草的誓言,已属不可思议。想要救活,又要从何着手。
“为什么,要做的这么过火?”独孤瑾恨铁不成钢地指责。
“对不起,师父。”香草无力地跪下,泪慢慢地到地板,格外醒耳。
“是我争强好胜,刁蛮任性,没有控制好下手的分寸,才会酿造如此……”
“香草。不是你的错。”独孤瑾叹了一口气,“我说的过火,指的是子默。”
“师父,我知道您想安慰我,可是,伤他的人是我,我最清楚伤势的。”香草一脸自责,泪如雨下。
“你不清楚。”阁老双目微闭,似乎有些疲倦。
“此话从何说起?”香草不解,心中,却有了猜测。
难道,不是师父为了安慰自己编的谎言。子默他,真的不是死于自己之手?
“我传他的断水流,能够将真气作用到身体各处血脉,极大程度上加强了肉体的自愈能力。”独孤瑾顿了顿,“你那五成功力的影月技,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却不足以对他造成致命伤。”
“可是,不是因我受的伤,又是如何?”香草疑惑,脑中没有清晰的思路。
“我且问你。子默现在的力量,你觉得怎样?”阁老问道。
“虽不及阁老,但其真气雄浑,剑技精湛,实力已远在我之上!”香草实话实说。
刚刚那最后一式无痕,若不是他突然收势,躺在这里的,将会是两具尸体。
“远在你之上么?”阁老深不可测地笑了笑,“你真的这般认为?”
“不然师父认为如何?”香草问道。
“以他全力,对你的五成功力,尚且勉强,何谈远超?”独孤瑾笑了笑。
“师父太抬举香草了。虽然徒儿对剑技颇有几分天赋,但是还不是已经成为剑圣的子默对手。”香草正色道。
“你过谦了。”阁老叹气。
“虽然以前子默的剑法也这般行云流水,快如疾风。然而与现在相比却是天壤之别。”她顿了顿,“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剑圣的力量吧!”
“剑圣?”独孤瑾莫名其妙一笑,“他已经不是剑圣了。”
“我知道。可那不是跟我大战之后脱力才导致力量的消退吗?”香草不解。
“他这样跟你说的?”独孤瑾略觉好笑地问道。
“不,只是弟子猜测。”香草回应。
“剑圣力量消失有三种方式。”
“第一:死亡!”
“第二:继承!”
“第三:转移!”
“至于这第三种方式,我也是刚刚才确定的。”独孤瑾解释。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第三种方式阁老是刚刚知道的。前任剑圣已故百年,阁老亦不是剑圣,不可能自己研究。所以,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
子默他,将剑圣的力量成功转移给了别人,所以阁老才能确认这所谓的第三种方案。
那么,失去剑圣之力还能跟自己占上风,这样的事,确实有些诡异。
“师父,您一定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请直说吧。”香草恳求道。
“簌簌簌!”三枚金针斜斜地钉在地上,尖端还沾染了不少鲜血。
“将这三枚金针……”阁老缓缓开口。
“刺入玉枕、神阙、曲池,就会激发大脑的神经,疏通身体的气血,发挥出超出自身十倍的力量。”香草打断了阁老的话,梦呓一般。
“但是,这种做法会燃烧自己的生命。在极为短暂的规定时限之后,就会油尽灯枯。”香草脸色变得苍白,有点无法接受事实。
“原来他,一直在让着我,以那时候他的功力,胜我五倍有余。随意出手,就能将我彻底击垮。”香草哭红了双眼,“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傻。”
“昙花一现,流星飞逝。虽然极为短暂的美妙,却足以让人一生为之痴迷。”阁老感慨,“他想让你为他痴迷,为他自豪,哪怕,用他的生命去换。”
“他是懂你的,香草。以你的倔强脾气,即便心中痴恋,也绝不愿委身于一个还比不过自己的男人。”
“结果,我害了他,也害了,我自己。”香草啜泣道。
“不是你的错。子默这般选择,是他最后能够为你做的事。”阁老神色悲痛,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师父,您说什么?”香草有些理不清思路,猜测着,“您说的最后。莫非,在金针刺穴之前,他的生命已经日薄西山了吗?”
“嗯。”独孤瑾沉重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到底是谁伤了他?”香草发狂道,眼神中凶光立起。
“不是谁伤了他,是他自己伤了自己。”阁老摇了摇头,心中不忍。
“难不成是……”香草恍然大悟。
“我离开剑池,为兰楚疗伤后,立刻前往藏经楼查阅与转移剑圣剑力有关的卷宗。虽然资料记载甚少,但是其中一条确有提到……”
“转移剑圣力量的剑客,力竭以后,一定会死。”香草斩钉截铁,打断了阁老的话。
“而他愿意转移剑力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失去了剑圣之力就可以和我厮守,所以才出此下策,对吧!”香草静静地叙述,竟与实情分毫不差!
原来,香草之所以能够成为当初三人最脱颖而出的剑客,不光因为她天下无双的剑技,还因为,她有一颗触类旁通,理智敏锐的大脑。
“就是如此,因为剑圣力量的强大,所以反噬也大。”独孤瑾无奈,“无论是谁,已经,没有办法救他了。”
这个消息,对她的打击,该有多么大。只怕,做出任何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事,也不足为奇。
就让她发泄吧,只要不伤了性命,自己也没有阻止她的权利。
苦苦等待十年的眷侣终于互述衷肠,即将幸福地在一起。然而,因为其中一方的逝去,竟让一切都成了泡影。
突如其来的灾难,任谁也无法承受。若是自己面对这番生离死别,必将整个鼎剑阁翻一边过来。闹得鸡犬不宁,天下大乱才肯甘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在个人秉性方面,自己这个徒儿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无夸张地说,即便是将整个鼎剑阁甚至龙栖山脉毁灭,也极为正常。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香草恭敬地磕了头,目光狠厉。随而,竟被不着痕迹地掩盖。
“您派人送信给我,想遣我去雷府救人,是吧?”香草突然问道。
“是。不过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救人的任务我会吩咐其他人执行。”独孤瑾回答,神色痛苦。“不久子默便要下葬,你还是多陪陪他吧。”
“有你送他最后一程,子默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独孤瑾抹了抹泪眼婆娑的老眼,悲痛莫名。
上天,对他似乎过于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