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除了长风,几人皆是表情一松。
五王子更是多了几分志得意满。
对方这就改变了主意,自然是自己方才那番话起了作用。
原来辞锋犀利,一样可以开天辟地。
难怪以往自己总是败在长风的手下。
要论会说话,谁也不及长风会说啊。
可此时她怎么不作声了?
五王子看向长风,只见她反而蹙起了眉头,神情如临大敌,不禁暗暗纳罕。
他哪里知道长风在想什么——
原本该一锤定音的买卖,出现了波折,实在教她郁结。
而一手促进这个局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有兄长之名的五王子。
倘若作为下属的寒食或唯亭,她一定能以威势压下去,继续将谈判向前推进。
以往很多时候,她都需要力排众议地做成某件事——
当然,这个“以往”是指前世她做商业巨轮掌舵人的时候。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决策失误,她登高跌重,然后人被踢出董事会。
可如今不同,一旦决策失误,她将面临的可能就是死亡的威胁。而且,要是只关她一个人的生死也就罢了,偏偏牵动荷花带动藕。
长风虽然没有圣母救世的情怀,但是护短得要命。最舍不得身边的人受委屈。
这也是前世今生总有一群人愿意誓死追随她的缘故。
五王子自然不在其列。
因此生出了异数。
在某一瞬间,长风甚至有点后悔在逃命的时候,拉上这位爷。
要是假山解决掉法净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也许就不会有这许多的麻烦了。
以长风的经验来看,双方谈判:在她一口答应的情况下,对方再要开口,一定不会是等价调换,而是加码。
故而她愁眉不展。
却也不能不顺着对方的话往下问:“朗达先生想换什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苗疆男子冲她温煦地笑了笑,道:“盐。”
“什么?”长风没有听清楚,因而再问了一遍。
“盐,白花花的盐——我要整整一船。”苗疆男子比划着,正色强调道,“比这艘船要大上十倍——”
长风这下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也不禁泛起一丝自嘲之意。
所谓千乘之尊,也不过就是一船雪花盐的分量。
“三十斤为一钧,那至少要千钧……”长风沉吟着,“办起来可有难度。”
“非如此,不可。”苗疆男子生硬道,虽然有点词不达意,但丝毫不影响长风感知到他的坚持。
“若是放作今日之前,最多一顿饭的功夫,我便能帮你把这事给办了。”长风道,“可是今日之后,巫越的盐铁漕运恐怕就要易手……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领给你开到这么多盐,也没有办法运送到你手上……”
她顿了顿,“若是你要运至川黔一带,那更是强人所难了……”
“运送的事,不用公主殿下劳心……只要您告诉我,能不能弄到这些盐?需时多久能够弄到?”
长风真是觉得“一夜夫妻”还省心省时些,郑重思考了片刻后,道:“能弄到。若要千钧之数,那你至少要给到我三个月的时间。”
“成交!”
苗疆男子笑着拍了板。
也太顺畅了些。
长风暗自嘀咕道。
但这个交易无论横看竖看,她都是不吃亏的。
弄到盐需要三个月,但医治寒食却是马上就要兑现的事。
留有三个月的观察期,因而也不怕对方暗中乱做手脚。
不,不对!
要是三个月过了,她把盐给到了对方,那时寒食再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你不需要凭证吗?”长风问。
此言一出,五王子不由在心里顿足,觉得她这话简直是自找麻烦。
就连寒食和唯亭也有些不解地望着长风。
如果不要凭证,那就意味着对方攥着不惧她事后反悔的本钱。
这才可怕。
会是什么呢?
多半还是会从寒食身上下手。
“不如……就要公主殿下的一缕秀发,作为凭证罢。”
苗疆男子微微笑道。
长风一怔。
对方应当知道:一个不把贞操放在身体里的女子,又怎么会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当成一回事呢?
何况,她先前还问他借刀“慧剑斩情丝”。
除非……
“不可!”寒食又跳出来表示反对了,“他是巫师,谁知道会拿殿下的头发做些什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苗疆男子嘲弄地翻了一个白眼,“就按你们的意思走呗?如此,还有什么好谈的?”
长风笑了笑,“他们啊,是怕你拿了头发不还,将来施巫术咒死我!”
苗疆男子一愣,继而拍案大笑。
“用头发……咒死……”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亏你们想得出来……你们汉人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那就说好了,”长风道,“三个月后我给到盐,你呢,就在那时把头发还给我……”
“好,好。”苗疆男子的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愉悦,依然有些忍俊不禁,“我答应你。”
“还是要借先生的弯刀一用。”长风道。
虽然她清楚一旁的寒食身上便有软剑,但她还是决定朝谈判的另一方借。这样可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
苗疆男子爽快借刀。
长风这下削发,已经没有人吃惊或阻拦了。
少见才会多怪。
五王子是已经有过一次经历做铺垫了,唯亭一路听下来知道长风此举是为了救人,不敢怀有异议。而寒食,自始至终都只有感念于心。
长风将一缕断发递于苗疆男子,顺势还回了弯刀。
苗疆男子没有去管搁在桌上的弯刀,而将长风的长发小心翼翼地收进了一个绣囊里。
“先生现在可以为寒食医治了罢?”
长风问。
“还不行。”苗疆男了摇头道。
“你想反悔?”五王子瞪大眼睛,下一刻就要夺桌上的弯刀。
苗疆男子才不会让他沾手自己的武器,先一手将其握在了手里,睨了五王子一眼,淡淡道:“要救他,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是什么?”
苗疆男子闻言,转头直直看向长风:
“你的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