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空气温暖又清新,带着夏初的花香。
凌霄垂头丧气跟在严清歌身后,满面沮丧,抱着铁琴和她一起去上课。
前几天,凌烈出发打仗,离开京城。她之前一直摇旗呐喊,游说家里给凌烈娶妻的大好计划,被她母亲和祖母一再驳回,凌烈也被她搞的不厌其烦,亲自给她写信叫她别闹了。
凌霄嘟着小嘴道:“烈哥可真是的,我明明是为了他好!我和水英只差把全京城的姑娘都帮他筛选个遍儿,他还不满意,等他回来,哪还有合适的啊。”
严清歌笑道:“你这是牛不吃草强摁头!婚嫁之事哪有那么简单。”
凌霄望望天,道:“这事儿呀,我还是和水英比较说的来。也不知水英的母亲这几天怎么了。”
严清歌也很担心云氏,水英的母亲云氏虽然饮食问题得到解决,可到底沉疴难起,她的心病,在于丈夫和儿子的失踪,听说书只是治标不治本,每每看着好了点,病情又总会忽然恶化一番,水英因为云氏反复的病情,已请假回家去看了五六回了。若不是云氏坚持不许她退学,水英肯定早就不在白鹿书院念书了。
云氏的想法,严清歌很能够理解,在白鹿书院念书,对女孩儿来说是很重要的资本,以后找婆家时,会额外被人看重些。若水家父子回不来了,水家败落,凌霄的婚事自然堪忧。她能在白鹿书院多呆几年,对她以后找婆家有利,云氏眼下能为水英谋划的不多,但手头已有的优势,绝不会任其白白丢掉。
学琴的课上,凌霄不停走神儿,拨弄着手下一架铁琴,将好好的调子弹的七零八落。
她本就不如严清歌学得好,两人坐在一起,更是被比较的一无是处。教琴课的孟夫子时不时对她投来谴责的目光。
凌霄就跟不知道一样,继续胡乱弹琴,孟夫子对待学生,向来是愿学的她尽心教,不愿学的放任自流,凌霄这般不可救药,孟夫子干脆理都懒得理她。
下课后,严清歌拉着凌霄,道:“你今日怎么了?”下午还有书法课,教书法的夫子向来严厉,动不动就打人手板子,水英这种状态,只怕要吃罚。
凌霄无精打采道:“我想请假回家去。”
“为什么?”
“我担心我娘和我奶奶。我哥哥一走,她俩心里肯定不好受。”
之前凌霄打听过,凌烈这次去,是做将军帐下的咨议参军,平时做的都是军事参谋之事,不用出去战斗,并不像水家父子需亲上沙场,凌霄这担心,其实有点儿多余。
是以,严清歌劝道:“放心吧,你哥哥在军中不用冲锋陷阵,只在营里呆着,身边随时有兵将,能有什么事儿。你别回了,你这么两头折腾,不是平白叫家里人担心么。”
凌霄想想也有道理,才打起精神继续上课。
过了好几天,凌霄能吃能睡,倒是好了,但水英迟迟不见回来,叫严清歌心里未免有些担忧。
严清歌怕是云氏出事儿了,水英才被绊住手脚。
恰好第二日是休沐日,严清歌和凌霄商议道:“我们明日去忠王府看看吧,我总是担心着水英。算算日子,敏芝姐姐也快生产了,若水英没事儿,我们再去趟宁家。你这几天不是记挂你母亲和祖母么?等看完宁姐姐,恰好你还能回家一趟呢。”
凌霄点头道:“嗯,那我们明日就回去京里吧。”
第二天一清早,严清歌天刚蒙蒙青就起来了。她一边洗漱,一边对如意道:“去跟春泥、归燕说,叫她们小姐起吧,再耽搁今儿书院落锁前怕是回不来了。”
如意出去交代了春泥、归燕。过一会儿回来严清歌房中,帮着她梳头发。
等严清歌全都收拾停当,连给宁敏芝的礼物都又清点一遍儿,又坐下喝了盏茶,才道:“你再去催催春泥、归燕,叫她们快点给凌霄收拾。”
如意回来,道:“大小姐,凌霄姑娘还没起呢。春泥、归燕叫了好几遍,她都嚷嚷着乏,叫再盹一小会儿……”
严清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凌霄前几天还惦记着她母亲和祖母,今儿真能回去了,反倒嚷着困不起床。
她去了凌霄那屋,见凌霄蜷成一团,紧抱着被子睡得正香甜呢。严清歌一把将被子掀起来,捏住她两颊,喊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再不起今儿咱们就不回京城了。”
凌霄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你骗我呢,太阳哪儿起来了,再叫我睡一会儿,我这梦才做了一半儿呢。”说着拉着被子和严清歌拔河,硬是要再躺会儿。
严清歌给她磨得没脾气,好声好气哄着:“快走吧,小祖宗。马车走不快的,谁知道去了京里又遇到什么事儿,耽搁着晚上太黑不好走了。”
严清歌和春泥、归燕连哄带叫,折腾了快一个时辰,凌霄总算是清醒过来,她火速下了床,大声道:“哎呀,我怎么睡迟了。这时候回京,到城门口都该过中午了,这可怎么办?都怪我,都怪我!”
严清歌无奈道:“上回我们半夜赶着去烧香,你不是能起来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凌霄脸一红,道:“我平常睡不够就这样,上回我怕起不来,撑着熬了一宿没睡。”
严清歌一脸怪不得如此的表情。
凌霄手忙脚乱的穿衣洗漱,忽然道:“不如这样,我们不坐马车了,马车太慢,咱们骑马回京。”
“这不妥吧!”严清歌被她大胆的提议惊到了。
路上扬尘多,两人骑马回京,身上的衣服该脏的不能看了。而且她俩的丫鬟不会骑马,只有她俩走,两个姑娘单身上路,不安全是一方面,还太扎眼了。
尽管理智在劝阻这么做不合适,但是严清歌心里却跃跃欲试,她面上犹豫道:“真的行么?”
凌霄嘿嘿笑道:“有什么不行的。我记得我带来几顶长纱帷帽,是专门为骑马赶路做的呢。咱们戴上那个,又防尘,又遮脸。”
春泥、归燕知道凌霄是个爱疯的,素来想到什么干什么。骑马回京也不算太出格,不然凌家也不会给她准备那专门制出来的长纱帷帽了。她俩不等吩咐,就去把箱子里把长纱帷帽拿出来。
那帷帽很大,四周缝着长长的纱,戴上后两边长,前后端,恰恰骑马时能把全身都挡住。
严清歌头回看见这种新奇东西,在头上试戴了一番。她头发梳了双髻,摘下帽子后,头发被压乱了。凌霄招呼归燕道:“快给清歌头发梳成辫子,这样可戴不了帷帽。”
归燕把严清歌头发拆了,细细的梳通,编了两条精致的鞭子,在头顶盘好,用带绒花银珠的发绳固定住,竟是不比梳发髻戴钗环难看。
这么一耽搁,太阳都升起来了,时间再拖不得,严清歌和凌霄去马厩牵了马,把行李塞进马鞍两侧袋中,戴上轻纱帷帽,各骑一匹马,嘚嘚朝京里行去。
严清歌学了半年多弓马,骑术虽然还是比不上凌霄,但在同龄女子里,已算是中等水准。她胯下的黑马是骑术课是骑惯了的,性格温顺,很听她话,赶起路来,竟是丝毫不比凌霄慢。
天气极好,风暖而不灼,吹拂着帷帽上的长纱,马儿跑的快要飞起来、严清歌看着一路的绿野浓荫驰掠而过,打心眼里欢快。
策马狂奔,对重生前的她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了那庞大的体重所限,她那时严谨古板的性格,也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是这辈子,她快意恩仇,整个人洒脱了太多,各种重生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一件一件被她做出来。
也许她做信国公府夫人做的很好,做铭儿的母亲也做的很好,甚至连做朱茂的妻子,亦是一万分合格的。但是,那都是她出嫁后的事,她在做女孩儿这件事上,可悲的既没有经验,也没有天分。
幸好,她结识了这些朋友,她才知道,原来生命还有这么多色彩。
她不再活的卑微,不再被人掐去翅膀,生命中被生生割去的少女那一部分,鲜活的成长起来。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到京城的时候,马上该要用午饭了。城里不能放马狂奔,严清歌意犹未尽,操控着马儿和凌霄一起直奔忠王府。
忠王府的门房极有眼力劲儿,虽然严清歌和凌霄只来过一回,但她们的贵客身份已经被门房牢牢记住。虽然她俩提前没送名帖,但、还是被恭敬迎进去。
严清歌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忠王府气氛不对,因为那门房看着非常松快,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一般。
一路上,严清歌见那些丫鬟婆子们也都是喜气洋洋的,阖府上下一片欢愉,心中就有了定计。
很快的,许嬷嬷就亲自迎过来,上次见面严清歌就看出来了,许嬷嬷是个心思深如海的人,喜怒不轻易示人,总是不怒自威,但是今日她竟是也眉头舒展,嘴角微微上翘。
见了严清歌和凌霄,许嬷嬷行了个大礼,喜道:“两位姑娘来了。可是不巧,我们家姑娘进宫去了,劳你们白跑一趟,不过王妃今儿有空,不如见一见王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