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到了严家的事情,整个内城都知道了,连胡婆子为什么被抓,外头也都弄了个一清二楚。
为了一个奶妈妈的信口雌黄,带人搜亲生女儿闺房,甚至连原配嫁妆都不放过,逼的女儿报官,真是叫京城里的人看了一场好稀奇的大戏。
严松年这样爱脸面,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他怎么受得了。而今他一天到晚愁云惨淡,只觉人生无光,看见严清歌这个挑事儿的主,别说原谅,若不是顾忌乐毅,将她大卸八块的心都有。
严清歌领了如意,轻步朝着寒友居行去,见门口站着柳姨娘。
当日的事柳姨娘和莺姨娘没有亲自去现场,只是有所耳闻。但她却亲眼看到严松年回来后摔摔打打,关起门不见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没想到严清歌会过来,对她使个眼色,道:“老爷不想见人,大小姐还是请回吧。”
严清歌回身对如意摊摊手,道:“你看吧,并不是我的问题。”
如意无奈拉住了要走的严清歌,对柳姨娘好声好气道:“柳姨娘,还要麻烦您给老爷通报一声,说大小姐来给他请安。”
柳姨娘叹气:“如意,你还是跟你们大小姐回去吧。老爷几天不曾见人了,把自己关起来,楚妹妹那里也未曾踏步,海姨娘日日过来求见,有次跪在门外头,都被赶走了呢。二小姐也来过,还给老爷送汤水,刚端进去,汤碗食盒被丢出来摔的粉碎。”
如意这才无奈的点头道:“多谢柳姨娘,只是小姐马上要去白鹿书院了,今日是来作别的。还请老爷心情好了的时候,柳姨娘能帮忙转告一声。”
柳姨娘应下来。
严清歌听到严松年生气的样子,脸上却是带上几分喜色。严松年过得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严清歌的行李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凌霄和她一样,先运了一批去书院,不然一次搬不完。
临走前,炎修羽给她送来了四五个身强力壮,不似女人的健妇,留在青星苑给她看家。有了这几个顶着炎王府名头的健妇,严府打她院子主意的那几个主,念头都歇了。
这是严清歌留在青星苑最后一天,因为今天是殿试放榜日,她要听乐毅的名次。
严清歌没多等,日头才升起来一截,如意就狂喜着跑进来,路上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大声道:“小姐大喜!舅老爷中了状元了!”
如意的声音大极了,不但严清歌听到了,连外面路过的丫鬟们都有所耳闻。
上回乐毅为了严清歌事儿,来严家关着门和严松年吵了一架。想不到舅老爷摇身一变,中了状元,老爷真是个倒霉催的,竟平白结下一个状元冤家。
这件事不翼而飞,严家有人欢喜有人愁。
先是楚姨娘送来了礼物,然后莺姨娘、柳姨娘都送来贺礼,连海姨娘也以严淑玉的名头打点了一份礼物过来,说让她转交给乐毅。只有严松年没动静。
严清歌不在意旁人送了什么来,她在自己院里大撒赏钱,好好的与民同喜一番。
庆贺过后,她还没来得及见乐毅的面,就坐上去书院的马车了。
实在是不能等了,因为再不去念书,今年就该过冬假了。而乐毅中了状元,还有得忙呢,根本没时间和她会面。
严清歌的马车到了凌家门口,凌霄已经准备好在等她了。两人上了一车,前后带了四五辆装满东西的车子,晃晃悠悠朝城外走去。
才到城门口的时候,只见后面一个人骑着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个少年喊道:“凌家妹妹,清歌妹妹,你们等等我啊。”
严清歌听见有人喊,撩开车帘一看,发现是炎修羽骑着马,跟着她们跑,笑着喊道:“你来干什么?送我们么?”
炎修羽到了跟前,收住马,笑道:“当然不是,我是来和你们同行的,我也要到白鹿书院读书。”
“什么?你去白鹿书院读书?”凌霄也探出脑袋,乐不可支的指着炎修羽道:“你读书还不如我,去干什么,平白被人笑话草包。”
严清歌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道:“那我舅舅呢?”
“我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字儿了!我去白鹿书院,是师父同意的。他中了状元,按往年规矩,肯定是要进翰林院历练几年的,那里很忙,他往后根本没时间管我,索性叫我去白鹿书院读书。我急着来找你们,我家下人在后头带了行李,慢慢过去。”
严清歌听完他解释,点头道:“倒也是。我舅舅忙起来,肯定就顾不了你了。你去了可要好好学习,别叫人看不起你们师徒两个。”
三小作伴,一路上其乐无穷。凌霄坐不住,一会儿跳下马车,要骑炎修羽的马,叫他上车去坐;一会儿又要严清歌也下来,她要带着严清歌共骑;一会儿又嫌累了,要和严清歌一起坐车。短短半天路程,闹腾出了无数花样,叫严清歌不得不服。
白鹿书院终于到了,有专门的仆人引着严清歌和凌霄去内院,又指了条山路,让炎修羽下去,从山另一边上去内院。
严清歌看着炎修羽茫然的神色,忍不住笑起来。
内院和外院是听起来好像只是内外之分,其实中间由一条裂开的大峡谷隔开,是不相通的。
炎修羽抓抓脑袋,目送严清歌他们离开,才骑马下山,找外院去了。
内院建的不高,只用爬几十层青石阶就到了。还修有专门给马车用的滑道。
严清歌和凌霄下了马车,缓步走了上去。
如意和凌霄的丫鬟春泥、归燕已经先行一步,提前到书院给她们整理行李。因为这儿都是权贵家女子住的,每人都带有丫鬟,加上历来学生不多,所以没人都能分到一间屋子,严清歌和凌霄被分到了同一个院落,这里面已经住了一个女孩儿。
见到新同伴,这女孩儿笑嘻嘻的过来迎接,道:“早听说这院子要分来两个新姐妹,这下子我不可不会孤单了。”
这女孩儿和严清歌她们年纪一样,都是十岁左右,头发梳了双环髻,脸蛋圆圆的,整个人看起来肉呼呼,大眼睛,深酒窝,个头不高,特别可爱。
严清歌看她形容可亲,很喜欢她,道:“我叫严清歌,今年十岁。这位是凌霄,今年十一。”
“我叫水英,今年也是十岁,在这儿一年了。你们屋子还没收拾好吧,先来我这儿坐坐。”那女孩儿笑眯眯道。
大周姓水的贵族,只有忠王府一家。严清歌听完她的姓名,忍不住看了看凌霄。
上辈子凌霄就是嫁到了忠王府,这位水英应该是她未来的小姑子,凌霄还真是和忠王府有缘分。
进了水英的屋子,严清歌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像是各种好闻的点心合在一起散发出来的。
刚请她们坐下来,水英就道:“两位姐姐喜欢吃什么?我这里什么点心都有,你们颠簸了一路,先用一些吧。”
一边说,她一边对自己的丫鬟招手:“先把红枣糕、核桃酥、桂花糕、绿豆糕、云片糕、橘心饼、芝麻糖、缠丝糖各端上来一份儿。把杏仁茶和冰糖莲子茶各拿一壶,玫瑰露也冲了些来。”然后转身对凌霄和严清歌露齿一笑:“我也不知你们爱吃什么,就先来一点儿这些吧,若吃不饱,另随叫随有。”
严清歌和凌霄皆是呆呆地点点头,道:“够了够了!”这么多,她们肯定够了!
她们聊了聊,水英年纪比严清歌大两个月,凌霄最大,三个人姐姐妹妹的称呼起来。
水英一边小口小口的啃着点心,一边笑嘻嘻的和严清歌、凌霄说话。她吃东西的时候非常优雅,速度也不快,只是吃的时间很持久,一个人吃的分量,比严清歌和凌霄两人吃的加起来都多。
严清歌和凌霄略微吃了两块点心就饱了,水英还在继续吃。三人说了一个多时辰,她就吃了一个多时辰。严清歌和她刚认识,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身上初现规模的肥肉,和总是不住嘴吃的样子,忍不住想起自己重生前。
她好想对着水英的耳朵大喊一句“肥肉是祸”来惊醒她,奈何两人不熟,不能乱说话,忍了又忍,终于等到如意通报说屋子收拾好了,赶紧带着满肚子快要喷薄而出的劝诫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严清歌照着自己平常醒的时间起来洗漱,然后去凌霄屋里看了看,凌霄还睡得正香呢。
严清歌捏住了凌霄的鼻子,过一会儿,凌霄生生憋醒,伸个懒腰,在床上蹬着被子不肯起,赖了好一会儿才肯下地。
如意和春泥、归燕已经在院子里的厨房做好了早餐,送到给她们两个。如意还特意告诉严清歌,水英的丫鬟说了,水英一向不爱早起,所以做的早饭不用给她留。
凌霄支着下巴,道:“清歌妹妹起得太早了!看看吧,水英还没起来呢。”
“今儿是咱们来书院头一天,得去看看有什么课要上的,今天可不能懒散。”严清歌劝着她,道:“昨儿水英说过,今天若无意外,会有先生带咱们选课的,万一她来了,咱们还在睡觉,未免太不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