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盛大的婚礼,在京城举行。
皇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尚公主了,这一场婚礼虽然筹备匆匆,可是阵势巨大,简直羡煞人眼。
无数和荀家有旧的人,都纷纷上门贺喜,那些跟荀家以前没有来往的人家,也趁机想要跟荀家建立联系。
尚了公主以后,将来的荀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没见之前尚了公主的几家,都发达起来了么。
不管之前再这么酸里酸气的跟人传播茜宁公主和太子的传闻,现在茜宁真的嫁了,那些人当着荀家的面,是绝对不会说那些风凉话的。
宁王府也混在这些贺喜的人中,送去了大量的礼物,给荀家道贺。
严清歌和炎修羽两个人并没有亲自出面,虽然这件事他们夫妻两个其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露出马脚。
严清歌从可靠的消息渠道得知,昭亲王府有一位庶女被接到了宫里面居住,似乎因为非常得皇帝喜爱,仅仅几日时间,就被封为公主。
这件事不大不小,因为前段时间,皇后娘娘的庶妹也被封了个郡主。
很多人都说,是因为皇帝年纪大了,看着自己最后的女儿茜宁出嫁,心中难过,所以才将眼前能看到的女孩子都封了郡主、公主这些高位。
有几个地位还算不错的人家,已经开始暗暗打算,是不是要将自己的女儿也送进宫,说不定也能捞个公主什么的当当。
这些人的如意算盘自不必提,严清歌却是在腹内冷笑连连。
旁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前段时间,严涵秋被封郡主,就是因为严淑玉提议,让严涵秋去和亲。但欧阳少冥也是狠,在严涵秋才被封了郡主,事情被坐实住的时候,立刻向太子告密,把严淑玉在京里面掌控的几个酒楼揭发出来。
就是这几个酒楼,一直在外面大肆宣扬太子和茜宁的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才令太子之前叫茜宁和亲的大好事被坏了。
太子果然震怒,他独掌朝政后,手腕早就硬得很,只有他动别人,谁又敢来撼他的手腕。严淑玉这么做,着了他大忌讳,当即,已经被封为郡主的严涵秋,自然被太子划下和亲名单。
本来想借这件事接近太子,搞好和他关系的严淑玉,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那位被传唤进宫的昭亲王府女孩儿,就是新的和亲替代品了,如若不然,怎么会被封为公主呢。
严清歌不知道那个女孩儿嫁过去能够活多久,可是她知道,昭亲王府肯做出牺牲,太子肯定有拿什么东西跟昭亲王府换。
自打昭亲王死了以后,昭亲王府就一蹶不振,现在看来,倒是他们翻身的一个好机会了。
严清歌支着脑袋,淡淡的想着。
现在只看那女孩儿偷偷被送出宫的时间,就知道乐毅什么时候能够来到京城了。
乐毅被困到现在,已经有快一个月了。
春天里一日暖过一日,现在正是蝶乱蜂狂,乱花迷眼的时候,中午最热时,严清歌穿着春衫都嫌热,也不知道皇帝的尸身现在烂成什么样子了。
又等了几日,严清歌的眼线给他回信儿,有一辆宫里面出来的马车,朝着城外去了,同时,礼部那边儿,运出去了好几辆车子的东西,所走的路,看起来和宫里面出去那辆车子方向一致。
严清歌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炎修羽也晓得他们马上要离开京城,每天都在嘱咐下人出去采买路上可能要用到的东西,更是连着好几天都带严清歌和孩子们去馆子里吃饭。
这些饭馆尽管有很多做的饭菜味道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好,但是招牌菜还是不错的。等离了京城,想要再吃上这一口京城的饭菜,就千难万难了。
京城,对很多大周人来说,是他们一辈子想要梦寐以求定居的地方。对炎修羽和严清歌来说,这里更是故乡。
严清歌的肚子大起来。她的月份越大,这一胎反倒越稳,欧阳少冥来给她诊过两次脉,只说现在严清歌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点问题了,哪怕现在进行长途旅行,只要路上注意点,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有了欧阳少冥的背书,严清歌活泼不少,甚至陪着炎修羽挑起马鞍和马鞭。
这日早上,严清歌正和炎修羽说话,忽然,连翘跑进来,道:“娘娘,咱们在外面的线人来报,舅老爷进京了。舅老爷带着一队车马,装扮成商人,直接朝皇宫那边去了,咱们的人没有和他有机会交流。”
严清歌道:“很正常,你们别担心!舅舅他现在不和我们联系是对的,我们等消息吧。”
到了傍晚时分,忽然,一阵奇异的钟声响了起来,其声巨大无比,好像一波波涟漪,在京城平静的黄昏里扩散开来。
钟声绵绵不绝,一声接着一声,终于,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才平静下来。
住得离皇宫比较近的人家,有些屋里的花瓶都被这钟声震倒了,而住得比较远的外城之人,也能听到钟声,虽然声音不算大。
很多有经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面露惊骇,这钟声,不是代表着皇帝驾崩么!
明明前段时间皇帝才嫁出去一个女儿,这才几天时间,怎么忽然驾崩了呢,老天爷可真是不长眼啊。
不过,从数年前,皇帝就一直有缠绵病榻未愈的传闻,也一直都有上朝,都是太子代理朝政,真的死了,倒是在情理之中。
一些老臣为了表示忠诚,已经哭倒在地,对着皇宫死命磕头,磕的一脑门血。
过了没多久,整个京城里稍微有些地位的官员和贵族世家,都派出了自己的当家人,朝着皇宫行去。
按照大周的规定,从知道皇帝的死讯后,他们就要在皇宫门前的广场上为皇帝守灵了。
炎修羽换上一身粗布白衣,头上罩上麻袋,一身大孝,朝着皇宫而去,路上遇见了不少熟人,都差不多打扮。
众人相携而行,很快就到了地方。
炎修羽挤在人堆里,偷偷的打量周围,有的人哭的鼻涕肆流,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而有的人,则是满脸震惊不安,显然并不知道皇帝其实已经死了很久了,只是今天尸体才被运回来。而有的人,则黑着脸,让人看不出来他真正的念头是什么。
宫门口,有太监站着,负责给新来的人规划跪的位置,并分辨来的到底是谁。那些地位太低的人,是没有资格来皇宫门前哭灵的,而他们同是也有记录的册子,身份地位到了,但是却没有来哭灵的人,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必然会遭到清算。
炎修羽的地位高,跪在人前。
他的袖子里临走前被严清歌硬是塞了一条手帕。
这条手帕微微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些旧了,上面绣着一簇不起眼的兰花。但炎修羽一眼就认出来,这条帕子,是他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严清歌时,她手中拿着的那条帕子。
她把这条帕子朝他的眼睛上一扔,他就给熏得掉眼泪了,当时把他吓坏了,因为,他还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
这条帕子,是严清歌多年以来没有用过的姜汁手帕,严清歌怕炎修羽哭不出来,特地将它翻出来又重新加了点儿料。
跪在人前,不哭不行。炎修羽将袖子一抬,遮住了脸,趁机将姜汁手帕在两个眼睛上一揉,顿时,泪水扑扑朔朔掉下来,他整个眼睛都被熏红了。
这种感觉可真是难受极了,严清歌今天在这帕子上加了猛料,比她小时候给自己用的还要厉害的多。
眼看炎修羽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泪水一串一串儿朝下掉,满脸难受到了极点的表情,甚至痛苦的压根都咬起来了,那几个负责看着他们的太监,在纸上替炎修羽记了一笔好话。
国君亡故,臣子伤心如此,必然是忠臣。至于那些干嚎不掉眼泪,以及哭的假惺惺的人嘛,他们也会记下来的!
炎修羽本来生的就好看,现在眼眶和鼻头微红,满脸痛苦,又一副强忍不出声的隐忍样子,看的他身边儿跪的人都心怀不忍。
这一哭,就哭到了大半夜,哪怕再能掉眼泪的人,也疲惫了。
炎修羽跪在那里,微微闭着眼睛,一不小心,竟然跪坐着睡着了。他以前在草原上做丘偊王的时候,天天要打仗,没有一天能歇着的,别说跪着一动不动睡觉的姿势,就是让他一边骑马一边睡,他都行。
看炎修羽微闭眼睛,面颊上还刮了泪珠的我见犹怜样子,那看守的太监嘱咐身边人道:“给大人们做的饭做好了么?一会儿捡着中间儿的给宁王爷盛。”
这是这些太监们对炎修羽能卖的最大好了。
因为从御膳房抬来的大锅饭,必然已经凉了,最外面的肯定都是凉掉的油花了,没办法吃。最下面的,已经冷了,只有中间儿的饭菜,还保有那么一丝温度。
炎修羽还不知道那些太监因为他的表现对他额外开恩,加上他自己身体也壮,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守灵的七天快要结束了,能够还挺直腰板跪着哭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这其中,炎修羽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