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收拾好东西,严清歌和炎修羽待要出发。
虽然没有提前约凌霄,但想必她是极喜欢严清歌上门邀约的,这几天凌霄的母亲一定逼着她跟各家男子相亲,想要将她的亲事快点定下来,以避免落入和水家“重续就好”的恶心局面。
严清歌此时上门,对凌霄来说,完全就是解脱。
没想到正等套车,龙葵从外进来,道:“王爷,娘娘,外头来了好多人家,给咱们府上送拜帖,说要请小王爷出去做客。”
炎修羽摆摆手:“都推了吧,送礼的都记下来是哪家,挑了时候把礼回过去。”显然是不想跟这些人多打交道。
他早料到自己回来会有人找上门巴结,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还如此精准的找到宁王府,而不是把拜帖送到炎家去。
“能推的门房那边已经推了,这几家奴婢们实在是没办法做主推脱。”龙葵将怀里抱着的匣子给严清歌看:“这里面是昭亲王府、二皇子府、四皇子府、右相府的拜帖。”
“右相府的拜帖拿来我看看。”严清歌伸手道。她和右相府是真真的亲厚。
打开信封一看,严清歌喜上眉梢,原来这是右相夫人乔氏亲自写的拜帖,她说的是自己已查出有了身孕的好消息,想这些时日和严清歌聚一聚。她年纪大,又是头胎生养,有些不放心,想要听严清歌跟自己传授一点保胎的经验。
待严清歌看乔氏帖子的时候,炎修羽也将剩下的那几封帖子看了,满脸疲懒的扔回去:“没什么有意思的,都不见。”
他在宫里面关着的时候,这些皇子皇孙们明明可以很轻易的出入宫廷,见到各位娘娘和太子,但没有一个给他说情的,更没有一个上门照看过他家妻子和孩子,现在倒会来巴结了。
只不过,炎修羽在宫里关的久了,比以前成熟多了,性子稳重下来不是一点半点,对这些人顶多也就是不搭理,并不会再为了他们而徒生脾气。
严清歌也不想去见那些皇子们。
二皇子现在跟废人无异,四皇子前些时日才被收拾过,处于半软禁状态。至于昭亲王府,地位一直都那么不咸不淡的。说白了,这些人,都是仰皇家鼻息活着的一群可怜虫罢了,整日狐假虎威,实际上,得罪了也就那样。
“我给右相夫人回个帖子,然后咱们就走吧。”严清歌笑道:“只耽搁小片刻。”
说完,她便在桌上的匣子里拿出空白信笈,给乔氏写了简短的回信,表示自己这几日一定会亲自上门拜访,叫乔氏不要在乱走动,在家静心养着。
才写完信,正封信封的口子,龙葵又进来了,道:“娘娘,宫里传旨下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严清歌问道:“是哪个宫里来的太监?”
她最怕的就是凤藻宫来太监。严淑玉可不懂得跟人客气,极有可能前脚放了炎修羽回来,后脚便派人上门收债。
“是储秀宫的朱六宝公公。”龙葵说道。
虽说严清歌也不想跟太子打交道,可是比起严淑玉稍好一些,点头道:“前面请公公喝茶,我和王爷后脚就去。”
炎修羽虽然之前被关在储秀宫,可是跟朱六宝还真是见面不多。
到了前面,只见朱六宝笼着袖子,一团和气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严清歌和炎修羽迎上去,两边各自寒暄片刻,朱六宝便道:“殿下还等着咱家回去,咱家这就宣旨吧。”
说完后,等一室人跪定,展开杏黄色的圣旨,念起上面内容来。
炎修羽听着听着,一双拳头死死握紧。
这圣旨好不歹毒,竟然要炎修羽即刻接替他哥哥在刑部的位子。
就他个人来说,此乃莫大的恩宠,才二十多岁就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未来不可限量!
但这真的是好事儿么?
炎修羽的哥哥自二十多岁起,就去了刑部,经过约数十年磨练,才独掌大权,直到现在,于刑部任职近二十年之久,可谓是兢兢业业,将那里上下打点的极好,秉公主持,极得民心。
炎修羽以往曾跟着他哥哥在刑部行走学习,对自己的哥哥也是极为钦佩的。
但他的志愿一直在军伍上,从未想过一辈子拴在京城做这种官吏。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在其位谋不了其正,比前者要过分的多。
让没有什么经验,也根本不擅长处理这些事物的炎修羽直掌刑部大权,即便手下的人很是能干,将大部分活包揽下来,但是很多大事还是要靠炎修羽来决策的。
毫无经验的他,能做好什么?只要没多久,炎修羽必然会因为做出错误的决定,而背负上无能等等罪名,从此后给朝廷雪藏,再无东山再起可能。
这软刀子杀人,好不厉害!
眼前着眼前是个火坑,炎修羽却不能不朝里面跳,还得感恩戴德,笑着朝里跳。尤其是圣旨中表明,要求炎修羽即刻上任,炎修羽就连找人商量的机会都没有。
“咱家回宫了。宁王爷您早些去刑部吧,想必大家伙已经在那儿等着您了。咱们大周,可是一刻离了刑部都不行啊。”朱六宝和颜悦色的笑着,离开了严家。
炎修羽和严清歌心中都很是不舒服,尤其是严清歌,已经将眉头皱成了川字,比起炎修羽还要愤慨的多。太子这是要将炎修羽赶尽杀绝,至不至于做的这么过分!
就在严清歌满头怒火之时,炎修羽却是淡淡一笑,握住了严清歌的手:“不要急。”
“不急?这时候还不急,那要什么时候才着急。”严清歌道,恨不得杀进储秀宫。
“你难道不知道一个词,叫做辞官不就么!”炎修羽的嘴角噙着一缕微笑:“我若现在不领这职,是抗旨不尊。但去领了以后,再挂印而去,便不叫抗旨,只叫做辞官不就。”
严清歌瞠目:“这也可以?”
“当然可以。我们走吧,不过一会儿去凌家的路上,要在刑部门口停一下,你略等我片刻就是。”
虽说炎修羽满目正经,但严清歌一眼看出,炎修羽又在调皮了,对这件事,他非但没有半点觉得不开心,反而充满了兴趣,跃跃欲试。
这就是她和炎修羽最大的不同了。炎修羽总是开开心心的,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跟他在一起,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艰难都会变得充满乐趣。
待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凌家门口时,严清歌已经被哄得笑声不断了,两个孩子也因为能出门儿,变得活泼极了。
凌霄正焦头烂额的应付自己母亲。她现在开着满京城出名的酒肆,日进斗金,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心思和眼界早就不在内宅中了,母亲忽然嚷嚷着让她必须挑一个男子嫁过去,重新过那种“宜家宜室”的生活,凌霄打心底里接受不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反抗,母亲都不肯放她回去,虽说酒肆她让春泥和归燕回去盯着了,但自己不在,总是放心不下。
眼看凌霄听了丫鬟的通报,满脸雀跃,凌霄的母亲知道,这回放凌霄走,再想把她捉回来就难了。她不由得大声呵斥道:“凌霄,你是要气死我么!难道你就那么想跟水家那人复合。”
凌霄不由的愣住了,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这样想的。
自从嫁人以后,她就极少再像小时候那样跟母亲谈心了。尤其是跟水穆闹翻,搬回了凌家,她更是极少和母亲再交谈这方面的问题。
“妈,我不想回水家,但是,我也不想再随随便便的嫁人。”凌霄坐了下来,认真的看着母亲的眼睛,说道。
她觉得,今天有必要跟母亲深谈一次,她们必须要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不然这种事以后还会时不时的发生。她既然不想嫁人,那家人就会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必须好好维护同家人的感情。
外面严清歌正等着凌霄,结果却出来个丫鬟道:“我们姑娘说了,今儿出不去,叫娘娘您白来一趟,改日约了您再在一起玩儿。”
夫妻两个出了门儿,严清歌还有点担心,道:“你说凌霄到底是怎么了?会不会是她妈逼着她嫁人,将她关起来了。”
“不可能!你们之前不是在福祥街开店么,那时候都没把她抓回家关起来,现在关什么。凌霄这么大的人,是想关就关的么。你啊,就是爱操心!今天跟我出去玩儿,就别想那么多了。”炎修羽刮了她鼻子一下,大大咧咧将她揽在怀里,说道。
严清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现在的确是总爱操心,也不知道是当了母亲的缘故,还是炎修羽被囚禁在宫中的两年,她必须事事亲力亲为的缘故。
炎修羽见着严清歌那略微不好意思的表情,心里有些酸楚。
都是因为他不好,没有好好的保护住她,才让她这样辛苦的。他不由得回想起刚才在刑部他要辞官时的场面。
他哥哥也接到了圣旨,为了不让炎修羽难做,将他身边跟了多年的四个幕僚全留下来,叫他们辅佐炎修羽。而且炎修羽以前曾跟他在刑部行走过一段时间,只要事事听幕僚的,多看少开口,慎言慎行,时间久了,也能磨练出来。
可是他怎么舍得被这些俗物缠身,像个蒙童一样从开始一点一滴的学习,被庞杂的琐事扯在衙门里出不来,而不能和清歌厮守在一起。
他已经亏欠了她太多,哪怕哥哥给他铺好了路子,让他不至于落入太子的陷阱,反倒能够重新走出一条路来,他也选择了放弃。
那些幕僚们再三的劝诫,甚至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他都不为所动。
这世上,总是有一些英雄,不为功名,不为利禄,只求问心无愧,为自己的一腔柔情而活于这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