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被火盆烘的热乎乎的屋子里,那名和尚被绑着跪在地上,嘴巴被堵上了,眼睛里全是惊慌和害怕之色。
门帘一掀,严清歌走了进来,扫视了屋里一眼,轻声吩咐:“把火盆端近一点。”
寻霜和问雪不解,还以为是严清歌觉得冷,赶紧上前将火盆端到离严清歌较近的地方,却还有些距离,免得太热不舒服。
严清歌看看寻霜和问雪,道:“你们出去吧。”
寻霜和问雪愣愣的,不晓得严清歌为什么口出此言。
这次来审问这和尚,严清歌带来的丫鬟只有她们两个,若她们两个也离开了,谁来服侍严清歌。
但严清歌嘱咐人的话,一向不会再说第二遍,她们二人便低着头退到门外了。
屋里只剩下四个身材雄壮的乐府下人,看着那和尚。
严清歌站起身,将椅子挪了挪,坐在火盆前,炭火的红色光芒映照在她脸上,照的她面颊好像桃花一样。
她弯腰拿起炭盆上的一只火钳,握在手里,随便的翻动着炭块儿,不会儿功夫,火钳的扁头夹子上,就变成了赤红的色泽。
瞧着那艳丽到透明的火钳头,严清歌似乎自言自语道:“这东西若是夹住了人的鼻子,会怎么样呢?”
屋里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自从严清歌进门,这和尚就死死的盯着她,听了她的话,身上抖得筛糠一样,喉咙里也呜呜做声,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严清歌却根本不理会这和尚,将火钳重放在炭盆里,目光落在屋里一名下人身上,朝他招招手:“你腰间佩的匕首给我用一用。”
“娘娘,您身份金贵,要做什么,只管吩咐我们就是。”那下人不敢将刀子递给严清歌。
严清歌打扮的金尊玉贵,而且生的清丽中带着明媚,身形瘦弱,看着就不像舞刀弄枪的人,那双芊芊玉手嫩滑的像是牛乳般,万一不小心被这匕首伤了,他们可承担不起责任。
“好!那我来说,你们来做。你们下手一定要利索些,别叫这大和尚多吃苦头。”
严清歌的话让那和尚挣扎的更厉害了,他的身子激烈的在麻绳下蠕动着,却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方才你不是说,我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么?还说我丈夫会被虐杀而死,还污蔑我家表弟是罗刹转世!我这人最讨厌人威胁我了,那我今儿就让你提早尝尝什么是十八层地狱,什么事被虐杀而死,什么是血海!”
严清歌的声音越来越凌厉,越来越杀气腾腾,明亮的眼睛更像是千年寒冰一样,扫视在这和尚身上,吓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阵骚臭味儿在室内弥漫,竟是将这和尚生生的吓的屎尿齐流,脸上更是哭的涕泪交加,惊恐的眼瞳都缩成针尖大小。
“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我要听着他的惨叫声才痛快!”严清歌冷酷的一挥手,对下人吩咐道。
乐府的这几个下人刚才也听到了这和尚的胡言乱语,对他污蔑自家小少爷是血海罗刹转世的事情,也非常不悦,自然非常听严清歌的话,将这和尚嘴里塞着的破布拉了出来。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小僧是受了人的胁迫才来的!”这和尚一能说话,就大喊起来,为自己辩解。
“我不听!”严清歌恶声道:“这件事是你做出来的,由不得你辩解。难道你以为将事情推脱到别人身上,我就会相信么!”
“是才良人娘娘让我做的!小僧以前真的是红莲寺僧人,法号静心,才良人娘娘陷害于小僧,威逼利诱,让小僧远离京城,来到草原做她走狗,以金刚伪佛联络蛮人,帮她收拢势力。今天的事儿,是她早早就布置好的,我有信物的!娘娘您叫人跟小僧去,小僧将信物都带给娘娘您。”
这和尚一连串儿的说着,艰难的在地上磕头,一会儿就将额头磕出血了,完全没有看到严清歌难看的脸色。
她本想着对这和尚上了刑,才能问出来个所以然,特地将寻霜和问雪支出去,免得她们觉得血腥。没想到这和尚竟然如此的不顶用,只是一点儿威胁,就让他吓破了胆子,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这和尚又是哭又是喊,前前后后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和尚叫做静心,是红莲寺的一位小僧,今年只有二十六岁,四年前,严淑玉为了勾搭上皇帝,选了皇帝给太上皇在红莲寺做法事的时候上门,用一串珍贵的佛珠诱惑了他,让他将自己放进去。
但是她欺骗了静心,那串佛珠本来就是太上皇的东西,是她从当时被关押的水月庵偷走的赃物。那串佛珠被她放在皇帝的床下,皇帝以为是太上皇显灵,特地跑去之前供奉这串佛珠的水月庵上香,却被严淑玉借机接近,才一跃从不知名的太子侍妾,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才良人……
静心事后知道自己办了大错事,不敢声张,只盼着这件事快点过去,但是没多久,宫里面的才良人派出来一个太监,来接近自己,要他离开红莲寺,去草原上“弘扬佛法”。
静心自然不愿意。一来,严淑玉让他弘扬的“佛法”,都是伪佛法,以金刚为真佛,曲解佛经,通通都是骗人的邪魔外道,他自小出家,是正经的僧人,当然不肯干。
二来,当初他被严淑玉白白利用,对她已经有了忌惮之心,自然不肯二次上当。
没想到严淑玉居然威胁他,说要将当时发生的那件事全部推到他头上。
严淑玉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皇帝自然会相信她,到时候静心怕是因为欺君之罪,要被杀了。
除此之外,严淑玉派来的太监还告诉他,草原上的人信奉的戎神,其实就是佛祖,只要他去了草原上好好的宣扬佛教教义,教化众生,那些草原上的蛮人全部都会成为他的信徒,到时候他绝对可以青史留名,现在的红莲寺主持,就是给他擦鞋也不配。
静心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离开红莲寺,带着严淑玉给他的盘缠和仆人,穿越了大周在青州的边防,来到了草原上,和蛮人们打起交道。
没想到草原上的蛮人们真的信奉的佛教,而且严淑玉编纂的那一套“金刚真佛论”非常好用,那些蛮人们几乎是立竿见影的将他奉为座上客。
从此后,这和尚便在各个部落中游走,弘扬所谓的佛法,同时还为严淑玉做着收拢这些蛮人部落为她所用的事情。
慢慢的,随着时间过去,他所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他组织人将蛮人在草原上挖到的金银矿藏偷偷的运出去,再将蛮人们急需的大周产品运进来。
有的时候,他还运人,严淑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很多的大周文人,看起来以前像是当过官儿的,应她的要求,这些人被弄到了大周的草原上,当起了蛮人的军师,过得日子比他还好。
因为嫉妒那些人影响到自己的地位,他借着和尚身份,游说一些本来就意志不坚定的大周文人去给草原上给蛮人当军师,那些军师都成了他的人,他在草原上越过越好。
因为大部分的蛮人妇人和儿童当初都被迁入大周,现在草原上还在负隅顽抗,和大周作战的大部分都是蛮人男子,他甚至听从严淑玉的安排,跑过一次发旱灾的大周东西部,一次买了几千名女流民,给蛮人男子做妻子。
因为他对蛮人做出来的种种贡献,现在都他,已经被草原上的蛮人们奉若神明了。
这次突袭乐毅和乐轩,并来乐家要将乐梁诓走的事情,是一年多前,他就和严淑玉在信件里商量好的。
在青州,有两个人的地位非常重要,他们两个不除掉,青州的边防就不会出问题,那么被围困在草原上的蛮人们,必然没有出路。
一位是那个神秘的悍勇大周守将,一位是青州州牧乐毅。
那位大周守将,只能靠蛮人们的军队去磨,但是乐毅在他们的计划里,倒是能够智取的。
这次的机会,几乎是老天给他们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没有成功,反倒被捉住了。多年平静安稳的生活,让静心和尚已经不知道了什么叫做苦难。
所以,被严清歌这么一威胁,他一下子竟然觉得,自己之前所享过的福,竟然都是泡影。于是,他便坦白从宽了,希望严清歌能因为他说出了这么多秘密而放过他。
因为现在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换的,包括真理和正义在内,包括他曾经坚定的相信过的慈悲,全都是假的。 他现在只相信利益,只相信交换。
他颤颤抖抖的对严清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严清歌能够留他一命,他愿意回到蛮人的地方,继续给严清歌做间谍,就好像这些年他为严淑玉做的一样。
严清歌看着地下小丑一样坦白自己罪行的静心,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这个人,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