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歌一路走,一路赏着雪景。
以前她在玉湖外湖心的小岛上住着的时候,也经历过下大雪,但是却没有赏雪的闲情逸致。
因为那时候实在是太冷了,她们住的都是搭起来的窝棚,怕烟柱引来蛮兵,还不敢烤火,甚至连做饭都是偷偷摸摸的,经常只能吃冷食。
那个冬天因为总是吃不了热的,温度也低得很,闹得她葵水都不正常了,若非天天练武,还可以暖和下手脚,不然她早就冻死了。
才走到半路的时候,只见前面有人大跨步走过来,身后披着的青色大氅边角纷飞,脚程极快。
“舅舅!大清早的你去哪里?”严清歌站住,不解的问向乐毅。
她来的已经很早了,因为这些天她都是和顾氏她们一起吃早饭的,今天应该也不例外。而且新媳妇敬茶还没有开始,乐毅这个做公公就离开了,实在是不妥当。
乐毅道:“天气骤冷,突降大雪,照往年情况,蛮人必然马上要劫掠了,我必须去主食局面,一刻都等不得。”
“那哥哥和嫂嫂怎么办。”严清歌说道:“嫂嫂会不会想多了?”
“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内宅夫人。”乐毅道:“等我有了空闲,再叫她敬茶不迟。”说完后大步流星离开。
严清歌咬着唇,到了顾氏的屋子。
顾氏屋里烧的暖融融的,屋里传来诱人的食物香味。
几个孩子起得晚,都还没醒,屋里只有顾氏坐在桌前,等严清歌来了一起用饭。
“你舅舅啊,我叫他喝完粥再走,他都等不及送来,若不是临走前丫鬟们带着食盒到了,我让小厮给他拿了一叠饼子走,他又要饿着呢。”顾氏摇着头,显然也因为乐毅的突然离开而有些不高兴。
“舅妈,总有一天这边儿会彻底平定下来的。”严清歌坐下来,安慰顾氏:“我就是怕舅舅忽然离开了,嫂嫂会觉得不受重视。”
“没事儿的,她不是那种人。”顾氏比乐毅还不担心这个,给严清歌分析:“当初她是见过蛮人杀过来那血山血海场面的,她自己父母和亲人都在那场祸事里没了,比起来一个曲曲敬茶礼,当然会更重视如何抵抗蛮人了。说实话,若现在青州再有上次那样的祸事,大半儿的女人也会站出去参军呢。”
严清歌嗯了一声,和顾氏略微吃了点儿,不多时,徐氏便和乐毅一起进来了。
两位新人都穿着红色的衣裳,看起来精神利索,徐女面上更是娇红一片,一副新娘子特有的慵懒柔媚样子。
顾氏先将乐毅出去的事情给徐氏解释了一番,徐氏果然立刻说道:“婆婆,公公要办的是正事,要敬茶等公公忙完这些时日再说,还是我们青州防卫重要。”
顾氏听了,果然满意,她喝了徐氏递上来的茶,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套上好玉首饰给了徐氏,笑道:“玉养人,你们小孩儿家戴着玩玩儿吧。”
严清歌也拉了徐氏的手细细的说了几句贴心话,又将从京里面带来的一小匣子各色宝石给了徐氏。
不管是顾氏还是严清歌,出手都很阔绰,给足了徐氏的脸,让她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有地位的,两边就更加亲近了。
乐轩虽然是新婚,但是喝完茶以后,就也出门了。
他身为乐毅的儿子,虽然没有正式在衙门担任正职,可是已经跟在乐毅手下历练。
今天乐毅忙成这样,他自然要去帮忙。
徐氏便留在屋里,陪着严清歌和顾氏。
徐氏没有去过京里面,听严清歌说了些京里面的风物,觉得很是新鲜,水灵灵的凤眸里全是好奇。
“轩哥肯定还要去京城里面参加考试,到时候叫他带上你,你就可以去那儿玩啦。不过我倒是觉得青州也很好呢。若要我选一个地方当家,我一定会选择青州。”严清歌认真说道。
她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为了将来和炎修羽一起来青州打个基础。
徐氏点头道:“我也觉得青州好极了,毕竟这里是我的家乡。”
三人正聊得开心,奶娘抱了炎婉儿和阿满过来,这两个都醒了,又吃过饭,闹着要玩雪,奶娘们压制不住他们,便将他们带来严清歌这边儿。青州的天气可是滴水成冰的,在地方玩雪,万一冻出点儿什么,可就麻烦了。
炎婉儿一见到严清歌,就问道:“娘,小舅舅呢?”
这些天年龄相近的炎婉儿和乐梁玩的好极了,连带着刚会摇摇晃晃走路的阿满,三个小孩儿几乎形影不离。
严清歌道:“你忘啦,你乐梁舅舅已经开始认字儿了,早上要连上一段时间大字儿才能玩呢。”
平时炎婉儿和阿满都起得晚,乐梁起得早,写字也快,差不多刚好乐梁写完字,接上和炎婉儿跟阿满一起玩。
但今天天冷,书房里的砚台结满冰,昨日洗的毛笔也冻成了冰疙瘩,乐梁今天这字儿就写的比平常费事儿多了。
“娘亲,舅奶奶,我和阿满能不能去看小舅舅写字儿,我保证不吵他的。”炎婉儿撒娇道。
这些时日炎婉儿跟乐梁在一起玩的时间久了,性格活泼多了。
严清歌道:“你倒是不吵,阿满可吵得很。”说着,她将阿满揽在自己怀里,捏捏他脸颊:“这小调皮鬼。”
方才炎婉儿跟她说话的时候,阿满几次差点儿偷偷跑出门儿,眼睛盯着外头的雪地,若不是奶娘时刻不停盯着他,他真要出去了。
炎婉儿想去找乐梁,又舍不得阿满,一阵儿苦恼,将眉头微微皱起来,有些难过的样子。
徐氏羡慕的看看炎婉儿,再看看阿满,严清歌的年纪比她还小一岁呢,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怀上身孕,有自己的孩子。
“婉儿,这位是大舅妈,你早上来了,怎么不给大舅妈问好啊。”严清歌拉过炎婉儿说道。
炎婉儿被严清歌一说,有些害羞的躲到严清歌身后,黑生生的大眼睛看着徐氏,小声小气道:“大舅妈万安,婉儿给大舅妈问好。”
徐氏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绳拴着的小玉牌,色泽莹润,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上面的图案是玉兔捣药,精致又可爱,道:“我早听婆婆说婉儿可爱,今日一见才知道她比婆婆说的还好。这是我给婉儿备下的礼物。”
虽然这东西不错,但是对炎王府来说,亦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是徐氏的心意摆在那里,严清歌将炎婉儿抱到跟前:“怎么这会儿害羞啦,来,舅妈给你,你就戴上吧。”
“婉儿谢过舅妈!”炎婉儿伸过脖子,叫徐氏将那玉牌挂到她脖子上。
“这是给阿满的礼物。”徐氏又掏出一副金灿灿的小脚镯,乃是十成十的赤金所制,上面镂刻着各种吉祥的图案,很是别致,还带了小铃铛,轻轻一动就叮叮作响。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乐梁终于写完字儿来了,徐氏又拿出来给小叔的礼物,是她贴身丫鬟带着的一个盒子,里面是她给乐梁做的全套衣裳。
屋里人一多,气氛就更欢快了,炭盆旺旺的燃烧着,几个小孩儿蹦啊跳啊,笑啊闹啊,大人们也是眉开眼笑,欢声连连。
到中午时分,天上又开始落雪了。
顾氏里的雪才被丫鬟婆子们扫起没多久,不多时便被覆盖上了一层新白。
待饭菜上来,徐氏腼腆的问了一句:“婆婆,我们要不要给公公和相公送去点热饭热菜。”
“他们在衙门里,自有人给他们做热食,不用了。而且,今天说不定他们会出城。”她说完后,又加了一句,安慰徐氏:“轩儿新婚,晚上会回来的。”
徐氏的面上挂上红晕,低下长颈,竟是连脖子都羞红了。
严清歌回想起自己和炎修羽才成亲的时候,似乎没有过这样动不动害羞的情况。大概是因为他们从小就认识,很熟悉很熟悉了,后来互相吐露心迹时,又经历了太多事情,所以他们的感情早早的就过了见面两相羞的阶段吧。
没想到的是,雪越下越大,后来更是刮起了大风,卷着鹅毛一样纷飞的大雪,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哨音。地上的积雪只是一下午,就厚的已经能没住人的脚面了。
严清歌很是担心,问顾氏:“舅妈,你说舅舅今天会出城?这么大的风雪,舅舅行么?”
顾氏脸色也有些不好,虽然说乐毅对周围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可是今天的天气也实在是太糟糕了。但照着她对乐毅的理解,他今天八成真的会离开玉湖城,到几个危险的城镇和乡村去巡行。
“哎!早知道叫他带上点儿参片,再把那身大毛衣裳穿上了。”顾氏叹息道。
平时里顾氏总是很乐观,就连她也开始喟叹,就代表情况真的很糟糕了。
三个女人坐在家中,看着布满乱雪的铅灰色天空,阵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