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的大殿中,灯光飘摇,皇后端坐在凤椅上,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
“外面的百官们,宴饮的可还开心?”皇后似乎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声碧湘,但她脸上的快活,却通过每一丝皱纹,每一个眼神,明白无误的传递给别人知道。
碧湘心惊胆战,但还是故作欢欣说道:“大人们都很开心,听说有不少大人喝醉了,被家人抬回去。咱们宫中的美酒,真真是好极了。”
“哈哈哈。”皇后开朗的笑起来,一双干瘦的手爪,抚摸过冰凉的金色凤椅,道:“给我也热一壶酒来,今夜当大醉才好。”
碧湘称了一声是,慢慢的退后出去,等到了门外,几乎是逃一样飞奔出去。
美酒送上,皇后今晚,真的是很有兴致,一杯接着一杯,手上的美酒,没有断过,一会儿工夫,便醉眼迷离,身子都坐不稳了。
“皇帝,你……你知道么,我过的好苦。”皇后说起了醉话,对着空中,似乎在敬酒一样。
碧湘的身子巨震,低下头,跪在地上,不敢去听皇后说了什么。
皇后真的是疯了。
除夕那天,她叫了候妃、太子和容贵妃来,结果宫中忽然冒出几十名武师,将候妃、太子和容贵妃三人,以及他们身边跟来伺候的人,都止住了。
然后,便是今晚赐宴的事情。
就算不明白皇后的所为所为,会给前面的朝堂带来多大的震动,但碧湘真的是怕了。
皇后兀自在发着酒疯,一会儿咯咯的笑,一会儿呜呜的哭,嘴里喊着的名字,都是皇帝。
好久好久,皇后终于醉不能语,躺在凤椅上睡着了。难得的,她的衣裳凌乱不堪,姿势七扭八歪,根本看不出平时的庄重整齐。
碧湘凑上前,轻轻的呼唤几声,终于确定皇后醉的人事不知,才动手艰难的揽起皇后,要将她抱到内殿去。
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碧湘一回头,只见大殿门口,走进一群男子。
打头的人,穿着杏黄色太子常服,一双黑色的眼眸,像是黑曜石雕成的一样。
太子身后跟着的五十多名男子,一个个都穿着玄色的衣衫,腰间挂着长剑,满脸肃杀,像是一群静默的杀神一般。
“太……太子殿下。”碧湘手一松,啪嗒一声,皇后又落在凤椅上,戴着重重凤冠的头,磕在了椅子把手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皇后禁锢了太子,太子又是怎么出来的?
碧湘只觉得,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哪知道,太子只是看了碧湘一眼,便不再管了。他走到皇后身边,轻轻的一弯腰,将皇后抱了起来,朝内室走去。
别看太子平时身子不好,身架瘦弱不堪,但实际上,力气并不算太小,加上皇后现在瘦的只有一把骨头,竟被太子轻易的打横抱起来。
眼睁睁看着太子抱着皇后进了内室,碧湘瘫软在地。不一会儿,太子领着那一群浩浩荡荡五十多人出来,又朝门外去了,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刚才碧湘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碧湘在地上坐的脚都有些麻了,才终于回过神,尖叫一声,朝内殿跑去。
内殿的床铺上,皇后平时睡觉的那张床,帘子已经被放下了。
明黄色的帘子,一动不动,上面被绣的活灵活现的凤鸟,现在像是死了一样沉寂。
碧湘颤抖双手,分开了帘子,只见皇后平整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堪堪遮住她的下巴。
今天的皇后,脸色看着分外的苍白,相貌看着分外的衰老。
碧湘闭着眼睛,颤巍巍将自己的手放在皇后的鼻子下面,好半天,才感觉到了微弱的气息。
滚烫的眼泪从碧湘的眼中冒了出来,她以为,做出囚禁太子之事的皇后,已经被太子弄死了呢。
跌坐在床边哭了半晌,碧湘才抹干泪水,走了出去。
几名没资格进屋里伺候的宫女围过来,见碧湘似乎哭过,心里都是一紧。
看着这群小宫女紧张的样子,碧湘冷着脸,道:“都围着做什么?去叫厨房做醒酒汤,明天早上娘娘起来头疼,没有汤喝,仔细你们的皮。”
英武殿偏殿,黑漆漆一片。但若凝神去听,就能听到会有人的打呼声和醉话传来。
终于,这偏殿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啪嗒!
火镰打响的声音传来,漆黑的空中,现出了一丝灯光,将这间屋子照亮了,只见七名官员,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一个个都醉的人事不知。
一盏灯笼提在朱六宝的手中,他的身前,站着太子。
几十名带剑卫士,站在门前,静默的不发一语。
“这位是户部候大人。”
“这位是兵部毛大人。”
“这位是云大人。”
……
朱六宝将灯笼放在这些官员的脸上,一个个给太子介绍着。
“喂药吧。”太子确认他们的身份无误,冷静的说道。
朱六宝从怀中掏出药丸,捏开这些酒气熏天的大嘴,将药丸一颗颗塞了进去,确保被他们全部吃下去。
“其余的人,也都处置好了,今晚地滑,有几位大人摔了跤,怕是再不能处置朝中事务了。”朱六宝办完这事儿,松了口气,对太子汇报。
“孤知道了。北蛮人那里,没有动静?”太子看着地上那死猪的一样的七人,慢慢走出去,就好像是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没有!他们老实极了。炎小王爷很早就离席,去了几个蛮王那里,有他在,那些蛮王怕是不会惹事儿。”朱六宝回道。
这一夜的京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也注定不会太平。
严清歌睡到半夜,被一阵猫叫吵醒,她心里突突直跳,屋里的炭炉烧的太热,让她难受的想吐。
“如意,给我点儿水喝。”严清歌坐直了身子,吩咐道。
如意走进来,给严清歌递上一碗温茶,看严清歌喝完并不躺下,道:“大小姐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
正说着话,严清歌看见外面窗户纸上,几个人影一闪而过。
“她们还没走?”严清歌不知怎么的,特别想发火。
“彩凤姨娘回去了, 朱夫人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如意如实说道。
严清歌的头一下子就大了。
她临睡前,彩凤说要来给她磕头,她不想见,外面朱桓的妻子荣氏就主动开口,说是今晚上彩凤姨娘的两个孩子会打起来,有她的缘故在,一定要给严清歌磕头赔罪。
因严清歌不见,荣氏便装模作样,说要在外面跪着,一知道严清歌原谅她为止。
这所谓的原谅,还不就是让严清歌见她么。
严清歌一个嫁出去的人,哪儿管得了严家的事儿。而且,荣氏这种做法,分明就是在逼迫严清歌。
若换成旁人,严清歌念在她丈夫是炎王府清客的份上,肯定不会和她计较,顶多心里不舒服,往后不再和这人来往。
但荣氏这人,严清歌最清楚不过,简直是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了,就算揭下来,也要刮掉你一层皮。
何况,严清歌上一世跟她可没有那么友好,所以根本不打算见这个祸害。
没想到,这祸害竟是这么有毅力,大冬天就在外面等了快一夜,还是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等。
严清歌气不打一处来。
荣氏这是想做什么?
真叫荣氏带着两个孩子大冬日在她窗户外面站一夜,那成了什么?她严清歌的名声还要不要?炎王府的名声还要不要?
严清歌恨得牙根痒痒的,再也忍不住,对如意一招手,道:“如意,叫人将她们拖回去,拖回去的时候嘴堵上。明儿一早,就将朱桓一家送回信国公府,就说炎王府请不起这种人。”
炎王府的这些清客幕僚,一直都是炎王爷在管,炎修羽从来不干预。可是并不代表,炎修羽和严清歌就没有赶人的权利了。
而且,就严清歌这些日子的了解,炎王府里真正得炎王爷信重的人,都是那些真正世家贵族出来的,信国公府一个小小的庶子,再有才干,也不可能接触到炎王府真正的机密,赶他走,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如意轻易看不到严清歌发这样大的脾气,知道严清歌是真的恼了。
她立刻麻利的出去,唤了几个值夜的婆子,就叫人堵上了这母子三人的嘴,便往回拖。
荣氏哪儿经过这样的阵仗,嘴里吚吚呜呜,可是却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给拽着头发朝清客幕僚们住着的地方去了。
而她的两个儿子,现在年纪还不大,看到母亲被人打了,尽管很想去救,但是奈何年纪太小,根本无力反抗,不一会儿,就被带走了。
严清歌这才翻个身,心情畅快了不少,躺在床上,准备再睡一会儿,但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炎修羽什么时候会回来。她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炎修羽,只有他,才能叫她真正的感觉到,她已经不是重生前的那个可怜兮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