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姐很久没有出去了,对京里面的形势,怕是不怎么了解。”
霞纷姑姑娓娓道来。
“现在京城中,若说势力最大的,便是太子殿下,可谓是一家独大。尽管圣上正在壮年,又素来好武,身体很棒,但自古提前退位做太上皇的皇帝,不止一两个。殿下身边的人,都是将来的肱骨之臣。”
“眼下得太子殿下崇信重用的,待殿下荣登大宝那日,只会再进一步,没有再落下来的道理。”
“至于第二么,便是四皇子了。”
“圣上所出五子,大皇子言行木讷,人才平平。二皇子自不用多提,五皇子和二皇子是同母所出兄弟,年纪还小,这么数来数去,将来唯一能和太子相互扶持,能获封亲王的,只有四皇子的。是以,现在四皇子门徒也不少。”
“除此外,朝中虽有几名大臣很得太子殿下重用,可是一旦离开官位,荣华就如过眼云烟。京里曾经煊煊赫赫的四大王府,而今,亦是一家不如一家。”
“再说海小姐的身份,她是北蛮部落的公主,历来两国通婚,公主外嫁,便称和亲。虽说她出身的部落不甚大,但海小姐容貌在整个北蛮都有名,皇后娘娘将她养在凤藻宫,也是为了提一提她身份。现在的她,看起来洒脱,实际上,前途早就被注定好了。”
“大周元姓当家,若要和亲,海姑娘必不能嫁元姓以外的人。宫中五位皇子,大皇子早有正妃、侧妃,二皇子、太子殿下、四皇子都还没有正妃。五皇子太小,暂且不论。而元姓宗亲,唯有昭亲王府还稍稍有几分脸面,可惜去年京中动乱, 昭亲王府几位嫡子一位被蛮兵所伤,成了个瘫子,一位失散至今,还未被找到,其余的都没什么才干。”
严清歌听着霞纷姑姑的话,顿时安心了。
在宫里关的久了,她日日都只能看到自己头顶那片小小的天空,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考虑周全,听了霞纷姑姑的话,才茅塞顿开。
不用霞纷姑姑继续往下说,她便很明白,海娜珠是绝对不可能嫁给炎修羽的。就算她想,皇家也不允许。
严清歌心下甚安,过了片刻,碧湘走了进来,对严清歌道:“严小姐大安,皇后娘娘有请。”
严清歌和碧湘有几句话交情,点头道:“碧湘姑娘安。”跟在她后面,朝着凤藻宫去了。
进了凤藻宫主殿,只见海娜珠正巴在柔福长公主身前,满脸活泼的笑容,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柔福长公主带着一贯的笑容,却不接她话头。
见了严清歌进来,柔福长公主站起身,对着严清歌招手,温柔道:“来我身边儿坐。”
海娜珠也站起身,笑呵呵的看着严清歌,等她到了柔福长公主身前,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连珠炮一样道:“严家妹妹,咱们在宫里一起住了这么久,很熟悉了对不对?”
严清歌不知海娜珠为何这么问,没有吭声,只是垂下了睫毛,看向地上。
海娜珠看她沉默,又道:“我想和你一起嫁给炎小王爷,你帮我劝劝柔福长公主呀。皇后娘娘说,只要柔福长公主答应就可以。”
看着海娜珠那张恬不知耻的脸,严清歌缓声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海小姐在草原长大,想来不知道我们大周的妾和奴婢一个地位。您是金尊玉贵的身份,如何可以做奴婢。”
海娜珠愣了愣,她虽然来了大周有不少日子了,可对大周的妻妾制度,还真是不甚了解。
在草原上,并没有妻妾的说法,嫁给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们,地位是平等的。而草原上的奴婢,是非常下贱的存在,还不如牛马珍贵。
她眉头微微蹙起,忽的展颜一笑:“没关系,那我不做妾,做炎小王爷的妻不就得了么?”
“这个不行的。我们大周人,可以有不止一个妾,妻子只能有一位。圣上已经下过旨,给炎小王爷赐婚,指过妻子了。”严清歌回道。
这些事,都是海娜珠早知道的。可她是不会死心的。
柔福长公主一双美目盯着严清歌,看她不咸不淡的和海娜珠扯皮,渐渐的,海娜珠有些着急了。
柔福长公主站起来,打岔道:“清歌,你随我到偏殿内室一趟,家里给你打的家具好了,只是有几处我不知是做什么的,要找你问问。”
海娜珠被冷落在旁,不甘心道:“我随你们一起去吧。”
“不用了,海姑娘歇着吧。”
“我不累,我陪着你们。”海娜珠似乎一点都听不出来人家是在拒绝她。
对海娜珠狗皮膏药一样的性格,严清歌还是比较了解的,她看看欲要跟来的海娜珠,直接了当道:“海姑娘,我嫁妆里打的家具,图样都是我一手画的,不好给外人知道,今日实在对不住,还请留步。”
话说到这个份上,海娜珠怔了怔,才站在原地,目送着严清歌和柔福长公主离开。
以往柔福长公主和严清歌说话,都在正殿里随便聊几句,这还是头次柔福单独和她说话。
严清歌对柔福长公主有几分了解,心知柔福绝对不可能是问她家具的事情。
到了偏殿,柔福长公主一双如水慧眼看着严清歌,轻声道:“今年怕是我最后一次进宫了,严小姐,你可有什么话,让我捎给修羽的。”
严清歌听出柔福长公主话里有话,正在猜测她为何是最后一次进宫,难道说,炎王府出了什么事请不成?
柔福长公主似乎看出严清歌想法,微微一笑:“你告诉修羽的法子很好。那两个孩子,其实是太子的子嗣无疑吧!”
和柔福长公主说话,每一句都要细心的听,因为她每一句都不是白说的。
严清歌的脑子急速转动,恍然大悟!
柔福前半句话,分明是在暗示,她已经怀上身孕了,用的还是严清歌告诉炎修羽的法子,后面她会在家里养胎,不会再轻易出门,更别说舟车劳顿,跑到宫里。
而后面的两句,则是在问严清歌,那两个被太子打死的侍妾肚里的孩子,是不是太子的。
严清歌立刻对柔福行礼,道:“恭喜长公主!贺喜长公主!”然后又道:“长公主说的没错,你两个孩子,是太子殿下的。”
柔福笑微微道:“你的好我都记下了。修羽很惦记你,有水太妃帮忙,你在宫里应该不会难过。婚礼你不要担心,等明年你出宫,一切都会收拾停当。”
严清歌心知柔福是在投桃报李,立刻屈膝行礼,感激道:“多谢长公主。”
她现在是孤女身份,按理说,需要守孝三年才能出嫁。但是却没人提这回事,多半是炎王府将此事压下去了。
柔福长公主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帕子,交给了严清歌,道:“这是我贴身之物,你若是遇到什么实在难办的事情,可以拿着它去找皇兄。”
这枚帕子,是张素面的淡黄色绢帕,干干净净,锁了边儿,角落里不显眼的地方,绣着柔福长公主的名字。
严清歌感激的接过来,柔福长公主这帕子,实在是比得上一枚免死金牌。她和皇帝感情亲厚,但是几乎从不求皇帝办事儿,却肯将这个大人情卖给严清歌,登时让严清歌对柔福的印象好了许多。
这帕子,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动用,可是这份情她记下了。
送走柔福长公主后,严清歌将她那枚帕子藏在怀里,回到屋里。
才进门,就看到当庭的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衣服和首饰,一件件崭新精巧。
“大小姐,您方才前脚走,后脚皇后娘娘的赏赐就来了。娘娘说,马上要过年了,穿新衣戴新首饰,才有个年味儿。她叫您不必过去谢恩,等明儿请安的时候,换一身行头给她看,她就很高兴了。”
严清歌点点头,看了看那些衣裳和首饰,衣裳做的精致,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首饰几乎都是金饰,上面镶嵌着漂亮的宝石,样式偏素雅些,正好适合她的年纪带。挑这些赏赐的人,还是用了心的。
如意拿了一件衣裳,放在严清歌身前比划着,那衣服是珍珠粉色的缎子面宫装棉服,看着柔亮夺目,极为衬人。
“小姐这个冬天白了不少,也没以前那么壮了。还有四天便过年了,穿上这件衣裳,肯定很好看。”如意喜气洋洋道。
严清歌笑道:“我看是你喜欢吧。你有没有新衣裳?”
“有的,霞纷姑姑早就给我送来啦,我放着没穿,等过年的时候再上身。姑姑还给了我一套镶珍珠的银首饰,平时宫女们不能打扮,过年的时候,我就能戴上那套首饰啦!”
“哈哈,到时候再把我给你的脂粉涂上,我们小如意就更美了!”
一主一仆正说得开心,窗口一个人影一闪,接着,海娜珠就跨进了严清歌屋子的大门。
她看着桌上那七八套琳琅满目的美服,和闪闪发光的宝石首饰,眼睛登时红了起来。
“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赏赐?为什么我没有!”海娜珠盯着严清歌说道,一副审问的口气,好像严清歌做错了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