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英!”
严清歌惊喜的站起来,一把拉住了水英,请她坐下。
“我听说你回来了,急忙来看你。”她看了看严清歌头上,只别着一根木头削成的粗糙钗环,松松的挽住头发,道:“太子赏你的那些物件呢?怎么不戴上呀。”
“你怎么知道太子赏了舅舅东西?”严清歌问道。
水英露出个腼腆的笑容:“我跟家里人一起逃到玉湖城,没多久,太子殿下也来了。殿下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便被指给太子殿下。”
严清歌立刻道:“恭喜恭喜!”想不到一年未见,水英就嫁为人妇,还是嫁给了太子。
“我只是侧妃而已。”水英道:“倒是你,我听太子殿下说了你的事情,你吃了好多苦,终于和炎小王爷相见了,这才该恭喜。”
炎修羽在旁接口道:“多谢水侧妃。等我们办喜事的时候,还请水侧妃赏脸大驾光临。”
“你们要成亲了呀。”水英露出个惊讶的神情。
“谁要跟他成亲。”严清歌脸上一辣,啐了炎修羽一口:“听他瞎说。”她瞪视着炎修羽:“你还不出去,我们女孩儿家讲话,你听什么耳根。”
炎修羽戒备的看了看水英,无奈的转身出去了。别看水英是严清歌以前的朋友,但他瞧着,水英来者不善,恐怕是太子派她来的。
严清歌在屋里和水英说了一会儿话,水英一直拉着她问话,却不说她自己的情况。而且问的问题也很奇怪,有一些非常生硬,根本不是水英改文的。
严清歌又不是傻子,别人对她是真的关心,还是只是来打探消息的,她能弄明白。她听出来水英来者不善,问来问去,背后似乎都有太子的影子。
以前她们姐妹相处,可不是这样的。说了一会儿,严清歌只觉得心累,笑道:“光是水英你来问我,该换我来问你了。凌霄现在在哪儿呢?”
“凌霄和我大哥在军中,北蛮人一乱,刚打下没多久的西边就有夷民挑事儿,圣上让我哥哥去镇压经营,他就将大嫂带走了。”水英回道。
“哦!我好想念凌霄,若是她也在,我们姐妹三人还像在白鹿书院读书的时候那样相处就好了。”严清歌叹气道。
水英听出严清歌的弦外之音,尴尬的笑了笑,又闲聊一会儿,就走了。
这中间,水英一句也没提起严淑玉。严清歌本想问问严淑玉的事儿,可是现在的水英,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爱睡懒觉,爱吃点心的女孩儿了,她没办法开那个口。
炎修羽等水英走了,赶紧进来,道:“她和你说的话,你可不要信。”
“我不会信的。”严清歌道:“是太子叫她来的。想不到当年姐妹一场,而今却物是人非,哎……”
炎修羽道:“你怕什么,你不是还有我么?再者,将来你还会结识别的朋友的。”
炎修羽的安慰来的恰到好处,严清歌也没方才那么烦他了,好好的坐着和他说话。
说着说着,严清歌就说到了当初她看到三军大战,蛮兵突袭侯军、顾军,最后让他们捡到好多粮草的事情了。
炎修羽嚯的一声站起来,道:“你怎么不去找我!”
“找你?”
“那个蛮兵头领,就是我!”炎修羽激动道:“我原来曾经离你那么近。”
“那还叫近么?我们在远处的山头上,而且那又是夜里,能看见是蛮兵突袭就不错了。”
“我不是怪你。”炎修羽的语气温和下来,握住严清歌的手:“我是说,如果当时你认出我了,你就不用再吃那么多苦了。后来我还派了很多人去玉湖畔找你们,但那些人怕水,你们藏的又好,每次都无功而返。”
“好啊,原来那些蛮兵是你派来的!”严清歌又好气又好笑。因为那些蛮兵,他们吃了好久的冷饭。
严清歌手心还没有消退的茧子轻轻蹭着他掌心,不管今天多少次看到这双手,他都觉得心疼。
曾经,这双手细嫩柔滑,触手堪比锦缎。但最让他难忘的,却不是以前严清歌那双手,而是她现在的这双手,有疤痕,有茧子,却证明了她有多努力,为的只是找到他,或给他报仇。
女子的美貌比性命都重要,而严清歌宁肯为他舍弃自己的美貌,深情若许,何以为报。
炎修羽摩挲着严清歌的手,就是不放。如意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严清歌怎么抽手都抽不回来,对他翻个白眼,道:“你若再不松手,我等会儿就和舅舅说。”
“你说吧,你说完我们立刻就成亲。”炎修羽无赖道。
两小笑笑闹闹,厮混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将新年过完了。
年后,大周军队要开拔回京,那么多北蛮之民,如何处置,却是个问题。
朝中分了两派,一派力挺让炎修羽做北蛮安抚使,留在北蛮帮皇帝治理蛮民,直到将所有蛮民都收拢。
另一派,则提议将蛮民愿归顺的收归大周,不愿归顺的杀掉,趁早了解北地之事。
这两派吵得热闹无比,每一派都在争取还没有发表自身意见的乐毅。
身在漩涡中心的乐毅,被吵得脑袋发疼。他内心里觉得,这两个办法都不怎么好。
夜,乐轩和炎修羽被朋友喊出去吃饭。
家里只有顾氏、严清歌和乐毅。乐毅脸上的愁色被灯影笼罩,越发显得凝重。
严清歌也知道乐毅现在经历的难处,她想起上一世大周对蛮民的处置,不由得道:“舅舅,为什么不把蛮民内迁,周人外迁呢?”
“清歌,你还小,迁移民众,哪是那么容易的。谁会愿意背井离乡呢。”乐毅道。
“可是,北地那么多金子银子和矿产,蛮民又不会开采,以前就算我们和蛮人是敌人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愿意偷偷去北地采矿。如果我们将蛮人内迁,北地没了蛮人的骚扰劫掠,肯去的人岂不是很多。”严清歌道。
乐毅哦了一声,来了精神,看向严清歌:“你这提议倒是有些意思,只是蛮人内迁,也没那么容易啊。”
“蛮人不是已经认羽哥为王了吗?让羽哥带他们去京城不就好了。皇上为了安抚蛮民,到现在也不让羽哥换下蛮人的装束,为的不就是让他们继续听羽哥的话么。可是羽哥总不能穿一辈子皮袍,戴一辈子面具。若是将他们带回内地,教他们大周的语言和文字,就算这一代还有草原的记忆,到了下一代,便成了完全的大周人,还用怕他们反反复复的叛乱么?”
听完严清歌的话,乐毅精神一震,道:“是啊!我们为何要只看着眼前,不多想想长远呢。我想起来了,朝中有位老大人也这么说过,可惜当时大家吵的太厉害,谁也不听谁的。我立刻去找他。”
说完后,乐毅放下筷子,立刻出门了。
顾氏赞许的看着严清歌:“想不到清歌还有这样的本事!”
严清歌不好意思道:“我只是瞎想的。舅舅不是说了嘛,朝中有位老大人也提了这个建议,就算我不说,那位老大人也会站出来的。”
乐毅一夜未归,第二日就和那位荀大人一起,送上了长达万言的《平蛮策》。
这位荀大人是白河荀氏后人,和乐毅的母亲荀氏沾亲带故,说起来,还是乐毅的长辈。
这两人一联合,荀大人的意见立刻被皇帝看在眼里。而且,他们那万言书上,将迁移蛮人的方方面面都写的非常周到,只要再稍加完善,就能立刻执行。
乐毅的这一举措,不但极得圣心,而且立刻平息了朝中的其余议论声,人人说起乐毅,都要翘起大拇指。当时荀大人在朝中发言,很多人都听到了,但没人放在眼里,只有乐毅注意到了,并且联合荀大人做出详细方案,谁能不服。
荀大人本就是户部的官员,加之经验丰富,地位不低,直接就被圣上宣为迁民使,全力掌管此事,乐毅也受到了极大的嘉奖。
归京之日,迫在眉睫。
严清歌来的时候,一路骑着马风餐露宿,回去的时候,却能坐在马车里,一路晃晃荡荡,优哉游哉。前后对比,让她忍不住感慨万千。
两个月后,严清歌再次看到了京城的大门。
那扇在战乱中被刀砍斧劈,烟烧火燎的大门,已经被先行回京的大军换了下来,城墙亦被修葺一新。
严清歌激动的撩开帘子,看向那越来越近的城墙,京城,她终于又回来了!
回京的队伍里,人人都很非常激动,很多人看着入城的城门,嚎啕大哭。
终于回来了!
在这场死伤无数的灾难里,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经历了无数的伤痛和悲苦。
进了京城后,严清歌奇异的发现,京城损毁的程度,竟然比她预期的低了很多。
当天她看着京里处处着火,杀声震天,原来其实没那么严重。而今的外城,竟然还有不少人家在如往常一样生活着,虽说暂时受到战乱的影响,颇为萧条,但热闹起来,指日可待。
进了内城后,各家的车队分别钻入大街小巷,回到自家原来的住处。
沿着内城行走,严清歌才发现,内城比外城要残破的多。
一来,是因为当时蛮兵作乱,主要集中在内城,很多人家都被蛮兵破门而入,烧杀劫掠。
二来,是因为内城的人家几乎全都逃走了,很多房子都成了空房,无人入住,老化的极快。
严清歌担心着,严家会不会也如此。
到了严家门口,严清歌才大松一口气,表面上看起来,严家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破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