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月中,严清歌松口气,今日她终于能清闲片刻。
每月的月中和月初、月末,严淑玉都会去寺里做功课,这几天她是肯定不会再站在青星苑前再打搅她的。
而严松年吃了几天闭门羹,碰了一鼻子灰,很早就不再来了。
如意冲进门,兴奋道:“大小姐,二小姐的马车走了。”
严清歌坐在梳妆台前,笑道:“等我梳妆好,不要急。”
今日凌霄约了她出去玩儿,两人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过了。虽然信里面凌霄没说明白,可是严清歌还是猜到了,这次八成炎修羽也会跟着去。
像凌霄和水穆这样婚前时不时能见一见的,因种种原因,并不算多。炎修羽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和严清歌婚事定后,许多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两人又相识已久,早知对方心意,不再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只是每日里书信来往就足矣。
但这不代表严清歌不想见到炎修羽。
从两人书信来往看来,炎修羽的性子沉稳了不少。这半年他对习武的兴趣也越来越大,他有名师教导,又肯下苦功夫,慢慢的也闯出了一点儿名头,不管是骑射还是蛮力相博,都可以以一当十。
想到要见炎修羽,严清歌心头就一阵狂跳。
她叫如意给自己细细打扮,穿上了一身浅绿绣荼蘼罩纱留仙百褶长裙,头发梳成了新巧的双螺髻,饰以珍珠步摇,耳朵上扣了两只月白色宝石耳铛,手腕上系了串鲜红珊瑚珠串,虽不涂脂抹粉,面上却带了天然的绯红,貌美非常。
几人约在外城坊市较为偏僻的一处茶楼相聚。
这地方消费不低,景色很好,客人并不算很多。严清歌下了车,还未叫小二引路,就听得楼上一声呼唤:“清歌!我们在这里。”
严清歌一抬头,便看到炎修羽那张越发美丽的面孔,他正支开窗子,探出头看向她。
两人眸子相对,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惊喜。
严清歌这半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度过,少女身姿也到了发育的时候,她葵水已至,瞧着不似小时候那样一味清瘦,身上该多肉的地方丰腴了一些,唯有四肢和腰肢还是那般纤细修长,俨然是个花信少女了。
这半年,炎修羽的个子又窜了一头,就身高来说,已经和成年人没什么区别了。他面颊和下巴唇边的绒须又黑了些,面貌里英气渐多,可惜因为长得实在美丽,那英气除了让人能辨出他是男子,还是会叫人觉得看后一阵炫目。
严清歌对他招招手,道:“我这就上去。”
她拎起裙角,带着如意急匆匆进了茶楼,拾阶而上。
进了包间,凌霄正和水穆腻在一块儿说话。
见了严清歌,凌霄一跃而起,笑道:“我瞧瞧,清歌妹妹现在是个大姑娘了。”
炎修羽在旁眼睛一眨不眨,微微抿着红唇,轻笑着看向她。
几人坐了下来,凌霄推着严清歌和炎修羽坐在一处,笑道:“你们也有时候没见了。我知道你被叫进宫选秀的时候,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呢。”
“恩,我知道后也是吓了个半死,这半年我做梦都想着出来。”严清歌笑道。
凌霄忽道:“今年进宫的那些女孩儿,好似并没有选出太子正妃。你在钟萃宫住了那么久,就没见到什么格外优秀的女孩儿么?”
“只有三个人较为特别些。一个是静王府的侯晶晶姑娘,其余两个家世普通,但是长的都很美。侯姑娘似乎被赐给太子做侧妃了,另两个姑娘跟了皇上。别的倒是没什么很出色的。”
听完严清歌的回答,水穆轻笑道:“我母亲倒是给二弟求了个恩典,是她本家的一位云姑娘,似乎在白鹿书院是你和凌霄的同学。”
“对的,我在宫里和她说的话倒是比较多。云姑娘也和我说过,忠王府很好。”严清歌淡淡道。她话只说了一半儿,她才不会告诉水穆,云岚本来看上的是他,而不是他二弟水植呢。
炎修羽不乐意了,虽凌霄让严清歌和他坐在一起,但她和水穆轮流拉着严清歌说话,倒是将他晾下了。他咳嗽一声,道:“选秀有什么好玩儿的,我们说说旁的。”
严清歌笑着看了炎修羽一眼:“好啊,羽哥,你说我们说点别的什么?”
“我昨儿收到了师父的信。”炎修羽一出口,耳朵就红了。
他和严清歌被赐婚之事,已叫驿站快马加鞭往青州送去了消息。乐毅给他回了信,只是信里面的内容让他不好意思开口,里面全是嘱咐他要好好对待严清歌的,俨然替代了严松年,以岳父的口气跟他说话。
别管平日里炎修羽再无法无天,现在却是羞赧起来了。
严清歌大概猜得出里面是什么,见炎修羽尴尬,笑着指向外面的秀美山景,道:“这里景色不错,你们常来么?”
炎修羽这才道:“我不常来的,这半年我一直在习武,连大理寺都不去了。走,我们到那边窗口去,那儿看风景更好些。”
说着,炎修羽拉了严清歌到窗前,搬了条凳,两人坐在一起。
他们下面并不临街,而是一条小小的巷道,十分偏僻,好半天都没有一个人经过。
严清歌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左邻第二家,道:“那不是海氏药房么?”
只见那家铺子上空,飘荡着崭新的绿色旗帜,上面写了“海氏药房”四个大字。
上回海氏药房赔了严松年一大笔钱,可谓是伤筋动骨,没想到他们在京城里的生意还是越铺越大,连这种偏僻的坊市都有,竟像是没受到一点影响。
炎修羽知道上回事情的经过,微微蹙眉,道:“这海家倒是嚣张。我叫人盯着欧阳少冥,这半年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会不会卫樵发现你是骗他的,所以不来找欧阳少冥了?”严清歌忧心忡忡:“我一直想不明白,当初我将卫樵五花大绑,他怎么能够解开绳子逃脱的。他的功夫真的那么厉害么?”
炎修羽摇头道:“我猜那件事别有内情。当时清醒的人只有元芊芊,可惜她做了太子侧妃,我们也不能进宫质问她。”
“你是说,卫樵可能是元芊芊放走的?”严清歌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有这个可能。卫樵此人,不过是只被逼跳墙的丧家之犬,便是现在的我,也不敢说能挣开绳索层层绑缚的能力。何况当时他中了和我一样的迷药,根本不可能有力气挣脱绳索,一定是有人将他的绳索解开。”
严清歌恍然,道:“对的!若不是元芊芊,而是卫樵的人来了,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还有命活着。”
“大错已经酿成,他此前虽然是丧家之犬,但在草原上磨练磨练,说不得也会长成一条猛虎。元芊芊已然放虎归山,到时我大周怕是在北地要有大难。”炎修羽眉头皱着,深深思索道。
看着这样会担心家国大事的炎修羽,严清歌觉得他真是长大了,道:“别担心啦,你不是也在勤练武艺么?既然卫樵能在咱们手上栽上一次,就能再载第二次。”
“上回若不是你,还真是不好说。我想起就心惊胆战,你是怎么有那么大勇气,将卫樵……快看,那不是你那个庶妹么?”炎修羽语气一变,吃惊的指着那家海氏药房门前的大街。
严清歌一愣,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严淑玉站在那家海氏药房的门前,她身旁还有一名少年,正殷切的和她说着话,还亲自给她掀开车帘。
严清歌脸色大变。
现在的严淑玉应该是在妙莲寺,而不是在城里的海氏药房。且她身边的那位少年,正是朱茂。
此情此景,严清歌还能看不明白么?
只怕每月的月末、月初和月中,严淑玉根本没有去妙莲寺,而是和她这些四大才子、四大才女的朋友混一起——不,甚至很有可能,她只和其中的一两个混在一起,譬如说,朱茂!
这两人,都是严清歌恨到骨子里的人。
严清歌看着严淑玉上了马车,而朱茂竟一转身,回了海氏药房,心中的疑虑更深。
朱茂是信国公府庶子,和海氏药房八竿子打不着,他们在一起,只能代表了两个字:阴谋!
炎修羽见严清歌面色不对,道:“清歌,怎么了?”
“刚才那男子是信国公府庶子朱茂,卫樵查出叛国后,他被递补为四大才子之一。这人没什么才学,唯有一张脸还长的能看,惯来爱吃软饭。我弄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和海家关系那么好了?”严清歌将心中的疑虑尽吐而出。
炎修羽道:“这有什么!我叫人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你等着,过几天我就给你信儿。”
四人在茶楼里消磨了一日时间,看着日头偏西,严清歌才和炎修羽他们作别。
回到青星苑后,严清歌打发如意去问问严淑玉回来了没有。平日里严淑玉说她去妙莲寺礼佛,都是会住上几日才回来的。
如意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对严清歌道:“没有。我听明心斋的丫鬟说,二小姐要好几天才回来呢。”
严清歌听着,唇边挂上了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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