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歌结结巴巴道:“我……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猎场了。”
拉着凌霄,严清歌冲出了炎修羽所住的帐篷。
凌霄好奇的问道:“怎么啦,清歌?”
严清歌涨红了一张脸,拼命平定心绪,强装镇定道:“我头回进男子住的地方,那帐篷又闷热……”
凌霄看看严清歌的脸色,若有所思,忽然一拉严清歌的手,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你和炎小王爷是不是有那个?”
严清歌听着她的口气,本来稍微褪了颜色的脸蛋又红起来。她明知恼羞成怒不对,可还是下意识的甩开凌霄的手,咬着嘴唇道:“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凌霄鬼精灵的一笑,拉住了严清歌的手:“你别怕,我偷偷告诉你,我和他也是这样的。”
严清歌别扭道:“他是谁呀。”
谁知凌霄一点儿也不觉得脸红,反倒挑眉一脸得色道;“当然是水穆哥啦。”
“怪不得你妈妈要让你带那几个嬷嬷来呢,真不知羞!”严清歌拧了把凌霄脸蛋。虽然她也能看出凌霄喜欢水穆,但没想到凌霄会大大方方的承认。
凌霄对这事儿理所当然的态度,叫严清歌狂跳的心口慢慢平复下来。
只是她重生前几十年所形成的固念,没办法一朝一夕改变。
难道一男一女之间,真的能够像这样无媒苟合,且行这样无礼、不知羞的事情么?
一想起炎修羽用的那件睡衣,严清歌脑子里就涌上眩晕、发蒙的感觉。她唾弃这种感觉,又想追逐它,不敢和任何人说。
她是考虑过,这一世要经过自己的谋划,嫁给一个优秀的男子。
但她想的,不过是这人的家世、品格、才能。对婚后的生活,她追求的是举案齐眉和丈夫的敬重。她允许以后的丈夫纳妾,若是那妾室听话,她会给庶子、庶女也谋划一份好前程,做一个如《诗》中所说般宜家宜室的桃夭女子……
她想象中的这个男子面目模糊,但一旦套上了炎修羽的面孔,她还能接受他纳妾,生出一堆庶子庶女,在外喝花酒么?
这个答案是不行!
严清歌的身上无数个毛孔一起战栗。若这人是炎修羽,她无法否认自己想要独占他的事实,她不能接受炎修羽对她表现出如此的柔情蜜意,却还将这样一份独特的心意捧给别人。
可是,谁能保证他不会变呢?
她见多了世间变幻。炎修羽年纪不大,等他真的成熟了,还会像今天那样在意她么。
到了那种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成为一个她曾经最看不起的妒妇么?那也太可怕了!
唯一能够避免那种结局发生的,似乎唯有从不开始,忘记她今天看到的,装作和以前一样,两人只是因她舅舅而结交的世家朋友。
但她真的能忘记么?
严清歌的思绪似乎潮水一样涌上来又退下去,冲刷的她心岸一时三变。恍恍惚惚中,甚至连凌霄带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好嘞,这些吃的给姑娘您打包好啦。”一个谄媚的声音响起,终于叫严清歌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她和凌霄正站在充当厨房的帐篷前,凌霄手中提着一个又大又沉的包裹,里面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味。
“凌霄,你干什么?”严清歌吃惊的看着那包裹,这包裹里若都是食物,给十个壮汉吃也能吃撑了。
凌霄提着包裹拉着严清歌到了马旁,将包裹在严清歌的马鞍旁拴好,才拍拍手道:“我们去找炎小王爷。他早上不是没吃饭就走了嘛,他打猎一定带了不少侍卫,你去给他们送点吃的啊。”
对凌霄的自以为是,严清歌觉得一阵苦恼:“你就会瞎闹!我可不要给他送吃的。”
左右无人,凌霄说话也大大咧咧起来:“你怕什么呀,我知道你不要嫁给太子。既然这样,炎小王爷不是正好么?”
严清歌低着头不说话,她无法跟凌霄解释什么。
她不是无所畏惧的凌霄,更不是十几岁的少女。她的灵魂经历过背叛,经历过陷害。患得患失,走一步看三步,几乎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就算重生后她也恣意过,可是那些事儿都是无关紧要的,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很小,或者那些事干脆是对她有益处的好事儿。
她没法纯粹的为一件可能没好结果的事情去押宝,她怕输,也输不起。
她垂着的眉头上,慢慢染上了阴郁和自我厌弃。只有在这时,她才明白凌霄的明媚和她的枯败灰暗。
“啪”的一声脆响响起,严清歌身下的马“咴律律”大叫一声,猛地朝前冲去,马匹突然加速,吓了严清歌一大跳。
她忙回身去看,只见凌霄还仰着没收起的鞭子,对她笑眯眯大声喊道:“快去快回!”
一望无际的草地景色在身边倒退,马儿像箭一样朝前跑,一会儿就将凌霄抛在身后,变成了一个小点儿。
严清歌只能紧紧的抱着马背,生怕自己被甩下来,脑子里一刻都不敢乱想的。因为方才凌霄猛地鞭打,这匹马已经受惊了,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
幸好在弓马课上,严清歌学过如何处理,不过凌霄也真是信任她,也不怕她骑术不精,摔断了脖子。
凌霄这样胡作非为,让严清歌哭笑不得。只能任马匹带着自己乱走一通。
不过一会儿工夫,山脚下的丛林就历历在目。
这处猎场的天然环境极妙,山下是郁郁葱葱的草地,山上才是林地,林地朝山脚下蔓延了一片,却不多。
严清歌骑着的那匹马,渐渐的脚步慢下来,不再像方才那样处于受惊状态。勒住马儿,严清歌极目一望,见前方不远处,正有几十匹各色马儿在林地外的草丛上吃草。
她控马过去,见那马匹的背上放了不少东西,有些还颇为眼熟,正是炎修羽的。
有两名年纪轻轻的侍卫正在看马,见了严清歌过来,他们立刻上前行礼。
严清歌跳下马,问道:“太子殿下和炎小王爷呢?”
“他们上山捕猎去了,才走没多会儿,到中午才回来。”侍卫恭敬说道。
“哦!”严清歌看那两个侍卫眼生,估摸着他们是太子的人,没敢将吃的包裹转交给他们。
她望了望山上,隐约能看到半山腰的丛林顶上露出有两面旗帜,一面是杏黄色,一面是深红色。想来那便是两队人的行藏所在。
既然到了跟前,严清歌也不再犹豫了,若是可能,干脆就将食物给炎修羽送去吧。
估摸了一下距离,她看那山坡并不陡,问向侍卫道:“马能上山么?”
“能的,只是不能骑,只能牵着,顶多驼点儿东西。”侍卫答道。
严清歌松口气,对他们一笑:“多谢二位了。”说完牵着马入了林子,朝山上行去。若是马不能去,她可没力气提着那么多食物走山路。
等严清歌走的远了,那两个侍卫你望我我望你,其中一个道:“又一个来找太子殿下的,这小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元家的两个小姐我眼熟,这个倒是没见过。”
“行啦,那么多嘴干什么。”另一个侍卫显然不愿意多说这些,拢了拢袖子,缩着脑袋蹲下身子捂暖。
严清歌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山路不是很好走。她牵着马匹,一会儿就累的气喘吁吁,中间还一脚踩到石头缝里,将鞋子也弄脏了。
山路看着近,走着远,就在严清歌快要走不动时,终于听到了前面的动静。
一阵猎狗汪汪的吠叫声越来越清晰,严清歌还没做好准备,就看到林子里冲出一条到她胸口那么高的细犬。
这狗一身白色皮毛,四肢细长,牙齿锋利,两颊挂着一层层叠在一起的皮肉,凶相毕露的朝着她和马儿冲过来。
它的身后,十几匹发狂的狗汪汪乱叫,漫山遍野朝着严清歌冲过来,几乎是一眨眼就把严清歌围住了。
严清歌的马惊得人立起来,若不是严清歌死命拽着它,它又要受惊跑掉了。
那些狗叫了有不知道多久,严清歌吓得手脚冰凉。
一声清脆的呼哨从林里传出,一个男声呵斥道:“退下!”
那些疯狂的朝着严清歌猛叫的狗儿倒是听话,一个个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叫,夹着尾巴和耳朵超后退去。
方才严清歌吓得紧,用尽全身力气坠着马缰绳,和那群猎狗对峙,竟是没往旁处看。狗儿退下了,她才循着方才那人发声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角火红色的身影在林中闪烁,炎修羽急匆匆从山坡上窜下来,蹦达到了严清歌身边,一脸焦急道:“伤到你了没有?快点让我看看。”说着拉着严清歌前前后后的转了个圈儿。
“我没事儿!”严清歌急忙回答。她刚才吓得又是泪又是汗,衣裳下摆和鞋子全是泥土,看着狼狈的紧,实际上那些狗根本没近她身子。
炎修羽这才松口气,道:“可吓死我了,幸亏你没事儿,不然我非把这些蠢狗吊死不可!”
“我也怕呢,幸亏它们只是叫了叫。对啦,我给你送点吃的。我和凌霄早上找你,你的小厮说你没吃饭就来打猎了。”
听着严清歌的话,炎修羽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嘴角牵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清歌妹妹惦记着我,我好快活!”
以前炎修羽也是这样看她,也是这样对她笑的,严清歌习以为常,从不多想,但是今天,她却明白了炎修羽的笑和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对着炎修羽不自觉的报以傻傻的羞赧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