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兴二十二年,三月初七。
远在浮溟山下,襄王朝边境处的宁麟州。一座不起眼儿,混乱破败的小镇上。
虽是边陲,但这里同皇城脚下一样,一样有楼子,姑娘,花酒。不搭调的,这里还有个秃头的脏和尚。
“紫毛小子,你到底还是放不下我的秃头是不是?你!你明知我打不过你,你这......这是欺负老实人,你欺软怕硬,你胜之不武,你......”
“我说过,没有金主出银子,我对你那颗秃头没兴趣。”说话间,紫陀魔君示意正要为二人倒酒的姑娘退下。亲自端起那把雕满了各种藤蔓花卉的银质酒壶。“无妄法师,我紫陀在此等了你许多天,就只为吃酒叙旧。莫要扫了兴致。”
清澈,却有着淡粉色反光的酒水从壶嘴儿里缓缓流淌出来。一时间,整个屋子里满是花香。那感觉哪里还是什么冬季边陲小镇,简直就像来到了春色花园。无妄法师的鼻翼微不可察的抽动了两下。
“吃酒?”
“吃酒!当然,除了吃酒外,咱们还要叙旧,请大和尚叙一叙,佛门把张云小子安排在什么风水宝地了。”
“你!......你......你这是逼供!你!你!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你打死我也不说!”
紫陀魔君看都不看癫僧一眼,端着酒壶,缓缓的倒着酒,注意力似乎都在这壶中之物上。
“此酒是由七七四十九种奇花,以其间不同花品的花蜜、花蕊、花瓣。再配上四种金钺境的少见异果,经由四十九年才酿制而成的花枝饮。大和尚不想尝尝吗?”
无妄法师盯着桌上的那杯酒,眼睛直勾勾的挪不开。但还是一言不发。于是,紫陀魔君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另有一绝色女子端上个巴掌大的汤盆。
掀开盖子,白雾腾起。里面是乳白色的汤汁,点缀着几朵红色花瓣。另有数段白肉没于汤下,蠕动仿佛活物,将滚烫的汤汁荡起几层涟漪。整间屋子的花香味又掺入了一股鲜香之极的味道。那味道不好形容,似鱼鲜似肉香,但无论将它形容成什么,至少都会给人一种正沉浸在名山老林里,吃着山珍野味的感觉。
“五步倒、七步癫、九步归。三种剧毒环蛇熬出来的剧毒蛇汤。尤其是七步癫。要先用其他两种蛇熬制成入味儿浓汤,再将此蛇剥皮取胆,趁它尚未死透丢进汤中。因它濒死时吐出的毒素会麻痹、误导人的味觉,让食材的美味进一步升华,生出仙境珍馐的错觉。”
说话间,紫陀魔君又将酒杯往无妄法师面前推了推。
“这汤虽然极美,却有剧毒,沾唇即死。所以要先喝上一杯可解蛇毒的花枝饮,才能品尝。届时,这蛇毒被酒水化去,破茧成蝶,可助修行人增进修为。不分佛、道,或者我们金钺境的‘隐宗’。”
“当然,大和尚你要是不喜欢这一套......那我就打死你,换个人叙旧。”
无妄法师舔了舔嘴唇,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猛然拾起酒杯一饮而尽。只道一句,“啊!好酒......”,伸手便去那滚烫的汤汁里抓蛇肉吃。
在他咕叽咕叽的咀嚼声中,紫陀魔君也听到了含含糊糊的回答。“邑阳州,塔林寺,这会儿人都到了。要去便去,以后莫要再找我麻烦!有酒找我,叙旧你换别人!”
“又是三十六层金刚般若降魔阵?”
“才不是!麻烦都推给我们佛宗了,布阵之事咋也要牛鼻子们出点血。莫要问我,只知道是剑阵,其他的不懂......”
提到剑,无妄法师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口中蛇肉连肉带骨刺一同吞下。这才看了看紫陀魔君身侧,一青一紫,一长一短两柄宝剑皆在身旁。
“你......又去了土窑城?”
“你说这剑?”紫陀魔君拾起紫色短剑,轻笑道。“你觉得我会把隐宗至宝随意丢弃?留在楼子里的那把只是专程送给孩子的玩具罢了。”
端着汤盆呼啦呼啦喝了几口,无妄法师斜着眼睛,一脸不情不愿。
“既然说把酒叙旧,能不能给咱透露点,你们魔宗算出什么了?都是猜得到的事儿,我也不瞒你。佛道这边只算出这孩子事关重大,莫要让他死了。其它天机大事是毛也没算出来。”
“是隐宗......”紫陀魔君纠正了一句,也自顾自喝了一杯,这才故作玄虚的小声道。“我只能给你透漏一点儿点儿,那就是......张云,他根本就死不了!”
......
......
与此同时,一切麻烦的起点,土窑城。
寒风冷冽,望着街旁光秃秃的枯树。田阳煦挥舞着胖胖的肉手,红了眼圈。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没能流下来。
土窑城,私塾里三个最要好的混世大魔王终于就剩下他自己了。田阳煦孤掌难鸣,掀不起风浪。王先生以后的日子肯定会顺心的多。大概也没必要再往房梁上画“玄武”,去压他的火气了。
因为莫震子回到土窑城,带走了郤修然。
道门受天鉴司指派,安排莫震子同佛门众僧留在土窑城,护着,也是盯着这位完全没被算计明白命途的张云小子。如今张云不在这儿了,莫震子也是一身轻松。重返道门也好,云游四方也罢。有的是去处。
只是他离开之前,对郤家父母讲道。郤修然有仙根,且对占卜之术颇有天赋。打算收这孩子为徒。老神仙发这种话,做父母的就只剩感恩戴德了。但这事儿不仅让田阳煦倍觉孤单,也让雅楼张父张母倍觉羡慕、凄凉。
同样是离家,一个是重伤避灾躲难。另一个是被老神仙带去修行。比不得。
张父张贤人已经重病卧床半年有余,眼见大限将至。张母自处时难免以泪洗面,却还要强作笑颜苦苦支撑雅楼生意。雅楼又开始流落出落寞的气息。
翻出床下藏着的某种药粉,张柳氏独自来到城东潮汐河畔。将一包包张家人并不陌生的黄色粉末全部撒进了河畔。随后放声大哭。
“报应,报应啊!”
“都是我一个人的报应!何苦落在张家,落在儿子头上啊!”
......
......
日更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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