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疏竹的目光早已看清了黄瑜手中的罗盘。
冷哼一声,他轻抬尾指,一道常人不可见的光芒,从他的尾指悄然飘荡出来,在空中逐渐化作一座桥梁。
黄瑜愣在原地。
虽然旁人看不到,但手握青铜罗盘的他,仿佛开了天眼一般。
一道青色的拱桥,在郝晴川和官子鸢的身上架起。
“为什么……没有?”不顾痛哭的官子鸢,齐疏竹的眉头紧蹙。
推算出错了吗?
“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么就要开始寻找下一位了。”他随手端起自己的餐盘,完全没有安慰身边官子鸢的意思,转头便走出了饭堂。
“你帮我先看着她。”黄瑜虽然不清楚仪式的进程,但看齐疏竹的脸色,大概率就和自己在路上的猜测吻合了。
郝晴川的身体里,并没有像齐疏竹所想象的那样,有念兽寄生。
“我知道了。”郝晴川也认出了官子鸢,毕竟都是隔壁班的,偶尔也会在一起上课。
“谢谢你,回来请你吃饭。”黄瑜点了点头,转头就往饭堂外追了出去。
齐疏竹的步伐很快,黄瑜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跟上了他。
“齐疏竹!”他喘着粗气,叫住了齐疏竹:“你等会!”
齐疏竹转过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哦差点忘了,我的罗盘还在你手上。”他伸出手,等着黄瑜把青铜罗盘交出来:“仪式失败了,就证明我的推测是错的,我得赶紧去寻找下一位可能的寄生者才行。”
“不,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还罗盘。”黄瑜表情严肃,又跟齐疏竹相对而站,像是要打架一般,逐渐吸引了校道上行人的目光:“你要是还有点时间,我们到旁边说说。”
齐疏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黄瑜把他带到了小河边,时值正午,天气炎热,这种地方没几个人经过。
“把我叫到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见黄瑜停下脚步,齐疏竹双手插兜:“事先说好,我暂时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帮你的舍友。”
“这就是修行人的气度吗?”黄瑜冷笑起来:“你除了关注那所谓的念兽,对旁人都是如此冷漠无情的吗?”
“我并不冷漠,更称不上无情。”齐疏竹歪了歪头:“念兽的危害,你清楚吗?”
“我不妨告诉你,念兽是天魔一类,一旦成长起来,将会荼毒一方,我为了找到念兽并消灭它,或许不是那么在乎手段的正确性。”
黄瑜摇了摇头。
“你不是不那么在乎,你是完全不在乎。”他的目光冷冽,直视齐疏竹:“官子鸢的心理问题很严重,你还这样刺激她吗?”
“我也是为了借助更加强烈的情绪,把可能存在的念兽勾引出来。”齐疏竹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而且我很早就跟她明言过,我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
“我并没有打算在这种时候,找一个道侣。”
黄瑜看着毫无悔意的齐疏竹,心中对这个人的评价再度降低。
“你把毫不知情的她邀出来吃饭,然后像随手丢个垃圾那样,把情绪激动到极点的女生丢在那里,自己一个人走掉了。”
“念兽害人是害人,你害人就不是了?”
齐疏竹没有回答黄瑜的问题。
“说完的话,就把我的罗盘还给我吧。”他伸出手:“作为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我站在这里听你把这些说完,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面子。”
“接下来,我要办正事了。”他的表情淡漠,语气却绝不容人置喙。
黄瑜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恨恨地把兜里的罗盘还给了他。
齐疏竹接过罗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河边。
……
“抱歉,你都这样了,我还拜托你帮我看着别人。”在与郝晴川联系过后,黄瑜走到了中文楼的天台上。
郝晴川正在楼梯口等着他。
“这没什么,帮自家兄弟还用说的嘛?”他笑了笑,一如往常。
“官子鸢的情况怎么样了,这可是九楼的天台!”黄瑜刚想说点什么,突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一直跟着呢,这里的天台没有护栏,只有一堵两米来高的墙,一般的女生是绝对没办法翻出去的,这点你大可放心。”郝晴川似乎很熟悉这里的情况:“她现在正在那边角落里坐着呢,你要去看看她吗?”
“去。”黄瑜重重点了点头,跨出楼梯间,往官子鸢的方向走去。
正如郝晴川所说,天台的防护措施做得很好,官子鸢坐在角落里,背后就是两堵高墙的夹角,至少一时半会不用担心她会跳下去。
“你们是……隔壁班的男生?”官子鸢早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你们也是跟着齐疏竹来嘲笑我的吗?”
“不,与之相反,我刚把那家伙骂了一顿。”黄瑜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常,看起来稍微有亲和力一些:“今天发生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我想我有必要向你道歉。”
他弯下腰,诚挚地向她道歉。
官子鸢的表情有些迷茫。
“你说,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
“是的。”黄瑜刚想说出有关念兽的事情,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太过荒唐。
若不是亲身接触过齐疏竹那诡异的仪式,他也很难相信,这个世界居然真的存在念兽这一类的天魔。
“那……你的意思是,他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看我?”官子鸢抹掉眼泪,眼巴巴地看着黄瑜。
黄瑜回想起齐疏竹那冷漠的眼神,又想起他之前那堪称恶毒的痛骂。
恐怕,这家伙对官子鸢还真没有半点好感,那些流着毒水的脏话,也是发自内心。
但他没有把情绪表露在脸上,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先前骂你,也有一些难言的苦衷。”黄瑜垂下眼帘,尽量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现在他已经马不停蹄地去处理这件事情的后续了,我先替他向你道歉了。”
“没事,我没事的。”官子鸢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吗?”
“也就是说。”她的脸上露出了些小女儿的娇憨态:“他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会想着让我帮忙吗?”
黄瑜沉默了。
明明事情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他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在他的眼中,官子鸢的颜色变得明媚了些,就像是一张照片忽然拂去了灰尘。
“算,算是如此吧。”这种时候没空理会这些细节,黄瑜只能用一个新的谎言,去掩盖自己的上一个谎言。
官子鸢吸了吸鼻子,脸上又重新出现了笑颜。
“非常谢谢你们。”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能继续消沉下去了”
“至少我应该先回去,好好洗一把脸。”
黄瑜点了点头,目送着官子鸢离去。
虽然把罗盘还给了齐疏竹,但他本能地察觉到,官子鸢此刻完全脱离了负面情绪的困扰,脸上虽然仍挂着哭花的妆,但比起先前那一脸苦瓜样,要好看上许多。
那属于青春少女轻快的步伐,也绝非作假。
……
“你说,我先前说那些话是对的,还是错的呢?”在下楼梯的过程中,黄瑜的声音有些弱气。
都说有心理问题的人很可怜,但在这些人身边生活的人们,也同样会沾染上他们的痛苦。
黄瑜此刻的体验正是如此。
拉开楼梯门,黄瑜长出了一口气,顺势就望向了下午前来上课的人群。
一瞬间,他愣住了。
在他的眼中,每一个人身上的色彩,都是完全不同的。
深浅浓淡,由红到紫,每个人的身上似乎都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光圈。
还没等他细看,一只手已经捏住了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