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球在脚边四分五裂。
许言卿低着头,缓缓说:“汐汐,你是后悔我没死么!”
南汐敏感察觉到他口吻异样,透着不堪一击的脆弱和执拗,她刚想趁机往外跑,他抬起一双血染的眼,扯下脖颈上早已松垮的领带,绑住她手腕,另一端牢牢系在床头上。
“你干什么……”南汐简直不敢信,“你这是绑架!”
许言卿跪在她身边,指腹摩挲她的脸,温柔得叫人颤抖:“不是绑架,是关起来。”
他的疯意再也抑制不住:“你在这个房间里抱着我亲口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把我忘了,就让我抓到你,关起来,不许见任何人,从早到晚只有我一个,直到你记起我!”
说完,他俯过去亲她的嘴角,赤着手把碎片一点点拾起,包好了搂在怀里,踉跄起身。
走到门口,他回眸,睫毛湿黏,深深盯着领带打死的绳结:“我不留下,怕伤到你,我就在客厅,你冷静了叫我。”
门在外头上了锁。
南汐生平第一次想骂人,骂到声嘶力竭也不能纾解的那种。
许言卿连捆绑囚禁这一套都用上了,还好意思说她不冷静?!
下一步他要做什么,因为她不听话,把她活活掐死?再杀人分尸?或者干脆放把火点燃这个房子,决绝地跟她死在一起?
血腥画面层出不穷往外跳,南汐喊累了,已经没力气害怕,抽抽噎噎趴在床沿上。
怎么办……
要不变通一下,先假装自己是云汐,安抚住他,再找机会逃?
这念头闪了一闪就被南汐否决,一旦她豁开口子,以许言卿的变态偏执程度,以后更别想撇清,况且就算逃了,她家那套老房子估计早被闵敬他们查到,哪能躲得稳,住酒店、坐飞机高铁,凡是用到证件的大概都不太平。
“安澜澜姐还等我去录节目,”她自言自语小声呜咽,“我刚签了节目合同……”
南汐嘴里念叨时,神经突然一凛,倏地直起身。
对啊,节目组!
安澜澜特意叮嘱了,要她报道时带好行李和必需品,直接开始选手们的合宿生活,录制和住宿地点远离城市,在郊区一个重新装修的旧中学里,到时候工作人员加上近百位选手,将是她最好的掩护。
许言卿就算找到了,总要顾及许氏集团的声誉,应该有所收敛,她怎么也比在外面流浪安全。
南汐有了主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向卧室唯一的窗口,窗户方向是朝着楼背面的,可以躲过楼门口可能存在的看守,而且没上锁,窗外也没有防盗网,足够她钻出去!
她咬住唇,保持绝对安静,尽力挣动腕上的领带,才发现许言卿系得其实并不紧,丝毫磨不到她,但就是弄不开,打结的方式特殊,跟他本人一样难搞。
她满额头的汗,默默求了半天菩萨保佑没用,走投无路去求云汐。
云汐在天有灵帮帮忙,你老公发疯要人命了!
她乱动时,左手不经意一转,绳结竟隐隐一松,接着身体犹如找到某种潜藏的本能,双手不知不觉变化角度,不出十秒,领带落在了床上。
这也行?!
南汐倒吸口气,分分钟把云汐推上神坛。
从此时此刻起,云小姐就是她女神!独一无二!
南汐轻手蹑脚找到卧室里能用的床单,被罩,厚实的衣服也不放过,一边瞄着门口一边麻利把它们系在一起,连成绳索。
她屏息经过门口范围,一点点打开窗,把绳索扔进黑夜。
三层楼,她可以的。
南汐扎起长发,绑紧裤脚,身轻如燕爬上窗台,忍着巨大恐惧,沿绳索慢慢把身体放出去,她纤细的腿晃荡了半天,总算找到下方能短暂借力的空调架。
她刚刚站稳,就惊讶发现卧室和客厅的窗户是挨着的,里面亮着灯,情景一览无余。
别人都已经撤走了,偌大空间,只剩下许言卿一个。
南汐有那么片刻,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怔怔盯着他。
本来满到炸裂的愤怒,被夜风吹乱,散得七零八落。
许言卿正背靠着她的房门坐在地上,高大身体蜷起,头垂得很低,唇抿成一条线,他血迹斑斑的双手摆弄着一堆碎玻璃,认真地用胶水一块一块黏起来。
黏成残破的半成品,被他捧在手心里,当成无价珍宝。
夜风刺骨,把南汐吹得流泪,她悄悄默念,女神对不起,我把你送给老公的玻璃球砸坏了,真不是故意的。
你一走了之,对他实在太残忍,他如今这样又可怜又变态,你要是知道,会不会心疼。
南汐压下心头的酸楚,叹了口气,收敛心神接着往下爬。
她很有自知之明,许言卿再惨,也能轻易让她玩儿完,还是抓紧时间快跑比较实际,不然真被逮到,惨的可就是她了。
南汐抓着床单摇摇晃晃,单薄的身体叫冷风来回横穿,她手指发麻,行动自然变得迟钝,还得边逃边留意楼上,唯恐大boss现身。
问题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刚下到二楼和一楼中间,悚然听到上面敞开的窗口里传来动静,许言卿拧开了门锁,她心都揪起来,本能地加快速度。
许言卿眨眼间冲到窗边,脸上深重的恐惧让人窒息,他短促喊了两个字,声音完全扭曲变调,被风撕裂。
随着他的反应,闵敬带的人行动迅捷,从各个不起眼的隐藏处疾奔向楼后,南汐暴露在各种乱晃的灯光里,无比崩溃,手禁不住一滑,床单脱离控制,她连惊叫都来不及,无助地直直往下跌。
完了要死了!女神!求你垫我一下!
南汐最后一眼看向三楼,窗后的人影早没了,大概在发现她的那一刻就已冲下楼。
她以为自己多半要后脑着地的时候,意外但也意料之中地重重摔在男人剧震的胸膛上。
……不是女神,是女神她老公。
许言卿的吐息粗重到不忍听,他用身体把言卿接住,喉咙里哽出近乎凄厉的气音,紧拥着她不放。
南汐劫后余生,头脑一时格外清醒,顿悟了。
跟许言卿哭闹讲理都没用,他最怕的是什么?他最怕“汐汐”死。
她假装瘫软,让许言卿放松警惕,找准闵敬靠过来的时机,夺下他装饰在胸前口袋的一支钢笔,飞速拔掉笔帽把尖头对准自己动脉,厉声说:“许言卿!你有完没完!是不是我死在你眼前,你才能放过我!”
许言卿去抢她的钢笔,她跌撞往后退,只要能远离他,不惜在地上滚得满身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