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大梁境内,南边,紫汕郡。
草芽菜甲一时生,轻衫细马春少。少年背着剑,穿着青衫,徒步跋山涉水。
早在几天前,在跟随队伍进城后,白祈安便独自离开了,大致了解了方向,休整过后,便寻着山路继续前行。
若是饿了便去溪边打渔,或者摘些山上可吃的野果,运气好就可以不用饿肚子,运气差点就莫得法子了。
早在离开之前,九爷便告诉过少年,背剑山也在大梁北部,无需绕道。
少年其实不知道背剑山离这里刚好十万里,少年没问,九爷也没说。
这日清晨,少年到达了另一座城前,通过盘查,进入了城中。
此城,名顾里,又称故里,此日,惊蛰。
春雷滚滚,乌云密布,微风习习,白祈安前脚刚进了城中,便下起了蒙蒙细雨。凉亭中,他靠着石柱,坐在地上,看着天幕,许是连续跋山涉水累了,最后竟在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惊蛰入归云,春雷响,万物生。浮云集,轻雷隐隐初惊蛰。初惊蛰。鹁鸠鸣怒,绿扬风急。
与此同时,稍北。
小道上,有一读书人撑着纸伞,缓步向前,由于穿的是白袍,道路有些泥泞,鞋子和衣服上都沾上了黄泥。
在读书人身旁,有一个邋遢汉子,淋着雨前行。
“真不用?”读书人开口。
邋遢汉子摇了摇头,看看天幕,低声道:“李先生,差不多得赶路了。”
“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
南陈,南边,都城沂水。
哒…哒…哒!
大雨乌蒙,大兵压境,浩浩荡荡,铁骑步甲,战车重弩,兵临城下!
当下城门紧闭,唯有数千兵卒在城外对敌厮杀,大梁又来了五万士卒,南陈还剩八千士卒,以千对万,何不是在负隅顽抗。
两军之中,有一骑弃马踏空而来,直奔大梁军队腹部,谁来谁死,一时间,竟无一人可挡!
“高长恭,快来受死!”
只见那人身穿青衣,未曾覆甲,手持柳叶刀,嘴中大喊。
他穿梭在大梁士卒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便放倒了一片大梁士卒。
“聒噪。”
长枪奔袭,那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刺中眉心,一枪毙命,丝毫不拖泥带水,手起剑落,尸首分离。
过了许久,南陈将士溃败,仅剩几百残兵。
此时,大梁士卒让开了路,两骑缓缓出现,来到了大梁军队的最前方,面向城墙之上那一袭黄袍加身之人。这两骑,一骑身着暗银锁甲,腰间佩剑,一骑身穿暗红甲胄,腰间佩剑,手持长枪,此时,两人同时开口。
“大梁左将军,高长恭,见过南陈天子。”
“大梁右将军,闫段,见过南陈天子。”
闫段举起手中长枪,而在那长枪之上,赫然挂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而后,他咧嘴笑道。
“此人有些聒噪,被我一枪击杀,天子不介意吧。”
“南陈的江湖,不过如此,太浅,太弱!到底只有这种货色而已。”
南陈天子面无表情,笑了笑,不曾言语,倒是在他身边几人咬牙切齿,蠢蠢欲动,但都被他拦了下来。
“南陈该亡了,投降吧,你们没有任何胜算了。”
高长恭上前,轻声开口。
“高将军可真会说笑啊,投降?朕怎么可能做到啊,南陈历来可都没有投降的君主,朕再不济,也不能当这第一人啊。”
南陈天子眯起眼睛,打量着这几万大梁士卒,笑道。
深吸一口气,南陈天子轻叹一声,遥望天幕,收回视线,闭眼,睁眼。
“接着奏乐,接着舞。”南陈天子目光冷冽,沙哑出声。
闻言,他身边的侍从开始动了起来,眼前的舞女继续起舞,琵琶声,萧笛音,古筝声应有尽有。
“高将军,我敬你一杯!”
他端起一杯酒,对着高长恭一饮而尽。突然,一声巨响,城门豁然大开,声势浩大,满城尽带黄金甲!
里面的人,都是南陈万里挑一的精锐,有当兵的,但更多的,是江湖中的高人,准确的说,是愿意为南陈庙堂卖命的江湖中人,这些人,并不能完全的代表南陈的江湖,但也不容小觑。
这些人,便是南陈最后的底蕴了。
“闫将军,这便是我南陈的江湖,朕请你好好看看!”南陈天子站起了身子,神色不怒自威。
闫段抖动长枪,有些兴奋,朗声笑到:“那我暂且收回先前那句话,看看南陈最后的江湖,到底是一帮怎样的货色!再作最后的评价!”
满城金甲蜂拥而出,只是一瞬间,闫段便早已冲了出去,他虽然是个将军,但同时也是个江湖出身的武痴。
长枪掠起,直走龙蛇,长剑出鞘,尤为冷冽。
金甲入军,犹如一根根利箭,层层刺破,无论大梁士卒有多勇猛,都无法在武力方面匹敌,唯有以量方能致胜。南陈这最后的五百金甲,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多的高手。
雷声滚滚,大雨滂沱,地上的淤泥雨水混杂着鲜血。
天色渐暮,随着最后一具金甲倒下,这场仗也落下了帷幕。闫段身上沾满了血迹,有自己的,但更多的是别人的,他坐在一具金甲身上,手握长枪,枪尖朝天,咧嘴笑道。
“南陈的江湖,说到底,还是不过尔尔。”
虽说如此,但这五百金甲,确实让大梁损失了好几千精锐。
南陈天子见此情景,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城门前那沾满血迹,一身银甲的高长恭,与其四目相对,他举起长剑,对着南陈天子,道:“结束了,投降吧,兴许还能留住一条命。”
“投降?决不可能,你觉朕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高将军,这笑话朕觉得有点冷了。”南陈天子朗声大笑,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了腰间佩剑,然后自刎!
长剑划过,鲜血喷涌,南陈天子晃动了几步,随着啪的一声,他全身后仰倒地。
南陈天子到最后竟有如此血性?!没有人能够预料到。
随着南陈天倒下,宣告着,南陈,已亡。
……
暮色下,在白祈安旁边,坐着一个红衣少女,少女环顾四周,又时不时的打量着他。良久,白祈安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待他看清时,红衣少女已经站了起来。
“你醒了,那我走了,出门在外,哪怕再累,也得留个心眼吧,万一碰到坏人咋办,你说是不是。”红衣少女背对着白祈安,缓步离去。
少女的声音很脆,很是好听。
听到声音,白祈安一笑,有些嗤颜,愣在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来,开口道:“姑娘说得是,我在此谢过姑娘了,敢问姑娘贵姓?日后待我有能力了好报答姑娘。”
“江湖规矩,萍水相逢,不问姓名,不问出处,他日若是有缘,必会再次相遇。”红衣少女没有转身,只留下这一句话。
少女一袭红衣,腰间佩剑,高扎着马尾,微风抚过,青丝舞动,英姿飒爽。很快,少女便没了身影。
少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难免会觉得有些羞涩。少女长得很是好看,至少比他见过的都要好看,想到这里,少年摸了摸脑袋,想了想,有些悻悻然。
自己都没见过多少个同龄的女生,这能不好看吗。
以后确实得注意点了,这次没出事,可下次就说不准了,不过不会有下次了,少年仰着头,笑了笑。
萍水相逢,自当有缘再会。少年至此,对那所谓的江湖又多了一分向往。
夜晚,红衣少女坐在城中某一房顶上,吃着水果,望着天上月,自言自语。
“遇到了个有趣的家伙呢,就是有些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