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未至,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清风拂面,让人忍不住想贪婪的吸吮空气中那一丝沁凉。
然而。
被战争洗礼过的一切似乎生来就带着伤感,如今又伴着一场雨黯然离开。
熟悉的一切早已不再,修葺未泯,却再遭兵患。
无数被修缮过的府邸里走出来的也不再是当初那些人。
本该洋溢着笑脸的孩童,此刻脸上还残留着未被风干的泪痕。
一袭白衣绝尘的他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滴泪不经意间悄然滑落,入尘土,消失不见。
谁言男儿有泪不轻弹。
……又是几日风霜,终是赶得及
洛丰,主城。
还是那般宁静祥和,即使外面风雨飘摇,依旧岿然不动。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府,而是去了自己的私宅。
夕阳下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汹涌的江河之上。
湖畔,他正光着脚丫在岸边调皮的拍打着浪花,好是悠然自得。
只是眉间的沟壑影响了美观。
正当此时,周围相继飞来五六人,蒙着面纱,一身紫衣,腰挂长剑,整齐的跪倒在地,言道:“禀主子,将军召您回府。”
语罢,少年飞身跃起,顷刻间双脚伸入长靴,严肃的问道:“父亲人在何处。”
此时的他表情冷漠,言语生硬,与适才戏水的他判若两人。
“将军在书房练字。”
少年微微点头示意,众人瞬间各奔各处,了无踪迹。
接连数日,偌大的洛丰城雨水不断。
不知是天降灾祸,亦或是为他人作嫁。
潘汐洛的父亲,常年在外征战,为家国浴血奋战,可回来却遭百般刁难。
皇帝唯恐他自视甚高,拥兵自重,不断削弱他的兵权,又将跟随他多年的次子调往礼部任职。
朝堂上愈加增多的弹劾使他应接不暇。
如今内忧外患,皇帝依旧不愿着他外出平乱。
黑,渐渐布满天空,路边还有摊位上传来的阵阵香气。
眼前便是府门,踌躇片刻,前脚刚欲踏入便被人拦下。
“少将军,我家主人请您过府一叙。”
看着他的有恃无恐,结合身上穿着,眼高于顶的那份骄傲,不难猜出他是谁的人。
潘汐洛顿住脚步微微颔首。
“少将军请入辇。”
轿辇在我朝很是盛行,形式各异。
天子,伯爵的步辇彰显尊贵,各百官也丝毫不落下风,却有着明确的等级之分。
百姓或可乘坐普通小舆,马车等,但不可过分逾矩。
而眼下的这顶金黄色轿辇简直是闪瞎双眼啊。
且不说外观装饰,仅仅是这八人抬便令潘汐洛不安。
“我既无官爵在身,也非品官家眷,如此不妥,恐遭人诟病。”
语气不卑不亢,谦虚却不做作。
“少将军多虑,王爷听闻您近日回府,定然车马劳顿,这才命小人特意来接,怎会有人怪罪。”
“还是注意些的好,家父管教甚严,知道我这般不知轻重,恐要责备我不懂尊卑,我同诸位步行便可。”
“这,小人回去不好交代。”
“无妨,王爷那,我会去说明。”
本想安生几日的他,刚刚回府便是一番斗智斗勇,真是太难了。
少年来到靖阳王欧阳钧府前,门口一对石狮子霸气侧漏。
好似对主人很是了解,神态尽显威严尊贵。
被引入的他,看着周遭的奢靡,嫌恶之情一闪而逝。
堂中等待的他,面容如玉,眉眼如炬,绎唇微翘,整个人好似提前染上了一丝秋色,尽是冷意。
过罢多时,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入。
眼角眉梢带着孤高,长发未束,用淡金色缎带随意的绑在尾处,微笑中略带寒意,正是靖阳王欧阳钧。
一阵寒暄过后步入正题。
“王爷此番行事,定有他意,不如直言。”
宾主落座的二人无论神情、样貌、举止皆有几分神似。
若非靖阳王膝下无子,定会被误认。
“开门见山的说,本王有事相求。”
“哦!”
语气略显愕然,面容却波澜不惊。
“本王虽膝下无子,但不夸张的讲,小女文治武功丝毫不弱男儿郎,如今出关御敌业已数月未有消息传回,本王甚是心忧。”
“如此,您大可找皇上请愿,召她回来。”
即使心如明镜,却依旧不会捅破,七年,他学会的不只是谋略,还有掌棋人的自觉。
靖阳王哀叹一声,不由得放下身段,掩去精明。
“本王乃外戚,有些话不必明言,少将军自也知晓,如今我与你父皆在一列,动辄就是生死存亡,不若摒弃前嫌,合谋而动如何?”
“恕汐洛愚钝,不懂王爷此言何意,我父休憩在家,甚是自在,何来生死之言?”
看着装傻充愣的潘汐洛,欧阳钧牙根发痒,却只得隐忍。
“无妨。”
衣袖拂动间,桌案前被摆上了一个玉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方私印,内刻仲焕二字。
“此乃本王私印,这便是本王的诚意,若少将军愿意,今后小女归期之时便是与你结百年之日。”
潘汐洛离去后,欧阳钧瘫坐在那。
“王爷因何如此大手笔,赌上身家性命?”
看着侍卫满脸疑惑,无奈叹息。
“月璃是她给我留下唯一的念想,哪怕倾尽所有,也要保她一世安康。”
……
书房里陈设简单,只有那一方砚台石雕色彩丰富、纹理清晰、石质沉稳、独具特色。
好似看见了腊梅之不屈,山峰之巍峨。
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念想呢?
谁会想到,虎威将军潘岳,已逝的先帝,还有他,他们同时钟情于一个女子。
她不似那般风华绝代,尽显芳华。
那时还是少年的他们,被一眼定情。
粉雕玉琢的小脸犹如娇花照水芙蓉粉面,懵懂的神情,看起来纯粹而美好。
即使已过数年,一颦一笑依旧宛若昨日重现。
无奈女子与先帝情投意合,全了他们,谁来成全自己呢?
看着踏门而入的潘汐洛,神情变得肃穆庄严。
“儿给父亲请安,父亲钧安。”
行了长辈礼后,左手在后,右手在前,身体微躬站立一侧。
“他,唤你何事?”
当年四人感情甚笃,不知因何,如今连提及姓名都不愿。
“王爷此番表面虽是结盟,却是在试探,或可说是在强迫您站队,如今皇帝如此大肆打压一众老臣,恐怕他们是要扶大皇子登位,望您早做打算,二哥近日动作甚是频繁,更是在酒楼一番高谈阔论,大肆宣扬您的功绩,想必如今已经传到圣驾耳朵里去了,您看……”
将始末言毕,潘汐洛低首垂目,等候责问。
“混账东西,净会给我惹事,你去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