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皇上……”老太医说完,再也没有理会已经目瞪口呆的小太监,拎起药箱,快步离开了月华宫。
人老成精一点也没有错,更何况像太医这种深谙黄岐之术的人呢?
虽然老太医不会半点功夫,但是触类旁通,从段晓雅的脉象上他已经看出了几分源头,只是不愿意说破而已。
之所以点小太监,却是动了恻隐之心,宫中规矩历来森严。
像蓝妃娘娘这种新入主没多久便香消玉殒的妃嫔,整个宫殿服侍的宫女太监都会被勒令殉葬。
办法虽有,能不能治却仍旧是一种未知的可能性。
太医一走,床上的段晓雅就睁开了眼睛,满头汗水,枕头上已经有了湿意。
“娘娘,你醒了?”一旁的小太监惊讶的叫道,声音之大让段晓雅有种穿透耳膜的痛楚,费力的抬起手:“小点声,很吵。”
“是是,奴才错了。”小太监连忙告饶,担忧的看着段晓雅:“娘娘,太医说……”
没等小太监说完,段晓雅就又摆了摆手:“不用重复了,我都听见了,你去请皇上吧,就说我死了。”
“啊!奴才不敢!”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有什么不敢的?你不这样说,皇上会来吗?皇上不来你给我治伤吗?还是你想陪我一起死啊?”段晓雅恨铁不成钢,一口气说完,直接又晕了过去。
小太监站在原地踟蹰了片刻,一咬牙一跺脚,拎起浮尘就跑了出去。
时间宝贵,容不得耽误,这一路出了月华宫,路上不管遇到什么身份的人全都漠视处理,气的不少级别低得妃子在身后大骂。
等级代表一切,虽然段晓雅这会缠绵病榻,极有可能魂飞于天,但是段晓雅还是一天贵妃娘娘,其他的妃嫔就不得无礼。
如果她们故意出手教训这个小太监,日后段晓雅大难不死,定会反击。
有气还不能发泄,谁都知道这会月华宫已经乱成了一团,大家都盼着段晓雅死,却不敢直接了当的进去弄死段晓雅。
金銮殿,长长的汉白玉阶梯一眼望不到头,小太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费力的望了望,又深吸一口气,大步子跑了上去。
两旁的侍卫面面相觑,望着这个小太监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拦下来,一个愣神,小太监就冲了过去,前面的侍卫没有拦截,后面的侍卫就理所当然的放任了。
很快,小太监一通长跑就来到了金銮殿的门口,八扇黄花梨木雕花大门敞开,坐北朝南,气势威严。
“蓝妃娘娘走了!”小太监气运丹田,站在金銮殿前,裂开嗓子就开始大喊起来。
一连三声,如雷破晴空。
整个宫殿里的人都已经惊呆了,纷纷转过头来看着门口的小太监,心说这小兔崽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在殿前喧哗,只是惊驾这一重罪就足以凌迟处死了。
上官凌天正在听着文武百官的汇报,却是被这一嗓子惊得手里的奏折掉了下来,一个腾身跃起,速度之快竟然没人看清皇上怎么会一个眨眼就从殿上跑到了门口的。
“蓝妃她去哪里了?”上官凌天一把拉起小太监的衣领,大声问道!
小太监舌头吐出老长,费力的指了指月华宫,“娘娘快不行了,怕是要……”
碰的一声,小太监的身子被扔了出去,顺着门框滚了下来,嘴角流出不少鲜血。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皇上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众文武官员,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安知良。
这位一直在皇上身前伺候的大总管太监,可以说是皇上的心腹。
就在众人打算套点有用的信息的时候,安知良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列位大人,皇上有事情,今日早朝散了吧。”
“公公留步!”有人见安知良已经转身离开,连忙出声招呼,只是可惜安知良似乎是没有听到一个样,迈开步子就向着月华宫跑去。
段晓雅在上官凌天心里的位置,他很清楚,作为局外人,永远比当局者了解的透彻。
可是正是因为这份透彻,安知良才心焦不已。
月华宫里,十来名宫女跪在门前,悲伤的哭泣着。
上官凌天一脚踢开一个,心里没来由的伤痛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希望段晓雅死,为何会这样?
绣床上,美人如故,一张俏脸此刻已经蜡白。
依稀记得,第一次相遇,她凌厉的出手杀了伤害她的人。
那时候感觉她是那么的冷,浑身都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后来湖边,为了五十两,她居然骗了他,再相遇,她狼狈的宛如流浪的宠物,他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一刻,他心里甚至有一种就这样停住时间的念头。
他觉得他自己一定疯了,为了一个女人的柔软怀抱居然打算忘记江山,九五之尊的皇帝不缺女人的,他却独爱她。
她慢慢醒来,居然打了他,这个女人一定是天下胆子最大的人了,居然掌掴了当今的皇上。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没有说,两个人嬉笑游玩,所有快乐的记忆里都有她的身影。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般捉弄人?为什么她是天女?
天之骄女,独霸天下!
得此女者必然能够得到天下!
这就像是一个狠狠的巴掌直接拍在了脸上。
他贵为一国之君,拥有四海疆土,却不想背负这样的名头。
拘禁她,留下她,从此她的天下只是他的身边,乖乖的做他的女人,就这样简简单单就够了。
“晓雅……”上官凌天伤痛的望着床上的女子,两根手指搭在了脉搏上,微弱的跳动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瞬间点亮了上官凌天心里的阴暗。
她还没有死?没有死。
可是为何会这样?上官凌天蹙眉,再次搭上段晓雅的脉搏,原来如此。
银针在体内肆虐,段晓雅没有用内力抵抗,如今丹田空空,浑身筋脉十成已经断了五成。
想到这里,上官凌天连忙将床上的段晓雅扶了起来,盘膝坐好,而他自己则是脱了靴子坐在了段晓雅的身后,双掌用功拍出。
一根银针噗的从段晓雅身前跳了出去,夹带着血花飞溅在半空中,最后射在了绣床的木架上,入木三分。
“嗯?”段晓雅费力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无力,四肢无法动弹:“我是不是死了?”
听到这句话,上官凌天一阵心酸,凑了上来:“不,你没有死,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哦。”段晓雅嘴角一勾,笑了,却也晕了。
你不让我死,可是却是你害我如此,既然这样明白,为何又要拿谎言来欺。
最后一个念头闪烁没有一个呼吸,段晓雅就带着这沉沉的讥诮昏睡了过去,身上湿淋淋的,有血,也有汗。
上官凌天看了看床上的一片狼藉,吩咐了殿外的宫女立刻准备热水。
很快,一大桶热水就被两个太监抬了进来,桶旁边又准备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
上官凌天将段晓雅抱了起来,一把将身上的衣服撕碎,扔在了床边,却听到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咦这是?上官凌天好奇的捡了起来,眼熟的望着手上的玉佩,这不是自己的吗?一直以为丢了,原来在她这里,那么她一直贴身保管?
想到这个可能性,上官凌天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浑身忍不住酥麻的颤栗起来,低下头望着怀里的女子,轻声道:“晓雅,等你好了,朕一定好好待你。”
说完就将段晓雅整个放入了水桶里,上官凌天轻轻拿起梳子,将段晓雅的一头秀发绾在了脑后。
宫女在一旁相视一眼,站了出来:“皇上,这些事情,奴婢们来吧。”
上官凌天摇了摇头:“你们去找把床收拾干净,再拿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就下去吧。”
“是!”宫女应道。
替段晓雅沐浴完以后,上官凌天又亲力亲为的擦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才将段晓雅从怀里放到了绣床上。
上官凌天最后看了看熟睡的段晓雅,又嘱咐了宫女要好好照顾,才忍着不舍转身离去,手里还拿着那块失而复得的玉佩。
殿门口,安知良早就已经躬身等候着,这会见到皇上出来,心情也为之一松,跟了上去。
一直到了承明殿,上官凌天才开口说了一句话:“朕要废后!”
安知良差点摔倒在地,连忙出声劝道:“皇上,不可,万万不可啊,如今眼下可不是废后的好时机啊,锐王爷那里虎视眈眈……”
“住口!”上官凌天暴喝:“大胆奴才,你竟然敢非议当朝王爷!”
“老奴不敢!”安知良只觉一阵透心凉,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就是借给老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非议啊,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之心,皇上不可不防,不可轻信谗言啊!”
“哼!你就是最大的谗言!”上官凌天一脸怒火爆发的样子,目光有神,令人不敢逼视,身上龙威滔天。
安知良一身老旧的太监服,红蓝相间,这会跪伏在地上像是一个大号的宝蓝瓷瓶。
“起来吧。”良久,殿内才传来上官凌天的声音,却是有些微弱无力,似乎这会功夫有什么事情让他费尽了心神。
安知良如蒙大赦,跐溜的爬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乖乖的站在了一旁。
“朕不是存心的,只是……”上官好天没有说完,安知良已经低下了头:“老奴知道,主子是烦了倦了,拿奴才撒气这也是奴才的福气。”
上官凌天叹了一口气,身躯挺立在窗前,却让人觉得很脆弱,似乎一碰就会倒了下去:“朕真的没有想过会是如此的结果。废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