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情结谊结情谊,拜兄拜弟拜兄弟’,从今天开始,不对,是从这一秒开始,程睿、易扬、孟一鸣三人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正式结拜为异姓兄弟。”
“下面该我说了,易扬,你先往旁边挪挪。好,既然你们已经各就各位了,我也就不耽误时间了,我要说的是,是,是……”
“是什么?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迫不及待。行了,你还是先听我说吧。‘从今往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弃和抛弃自己的兄弟,如果……’”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来了,话是这么说的。‘如果谁违背了誓言,谁就出门被车撞,谁就下雨被雷劈,外加天天被老师罚写作业。’呼,总算说完了。”
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在一个柏油路都能被晒化的午后,我站在一间废弃的旧厂房里,听着身旁激动而又高亢的声音,只觉得浑身异常寒冷。
丫的,这小子的誓言也忒狠了,我们是义结金兰又不是恩断义绝,干嘛弄得和天打雷劈似的?
站在我右边的瘦高个虽然没说话,但撇嘴的样子比说话更能表达不屑的心情。不过看他的眼神,好像还想说些之乎者也等等彰显文化底蕴的话,可惜他的动作实在太慢,就连张嘴都要一点一点的开启。
所以,一个火爆的声音抢走了他开口的机会。
“你撇什么嘴?本来就慢的和蜗牛一样还撇嘴,真是不想抢你的机会都觉得对不住时间。要不是看在咱们已经结拜的份上,唔,唔唔,唔唔唔,嘴……”
当我看到易扬悄无声息的突然将手伸向一鸣时,当我看到毫无准备的一鸣被易扬捂住嘴巴直摇头时,我笑的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梦中的画面。虽然无法确定现实还是梦境,但依然肯定他们就在身边。
之所以这么肯定,因为他们是兄弟……
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大门已经关上了。门口的长条椅上坐着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男人,我们并不认识对方,只是相互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
唉!医院真不是个省心的地方,不管看见谁都是忧愁的烦躁,甚至连眼神都在上演不一样的江湖。
江湖,多么贴切的形容,叫人生不是更妥当吗?绝对妥当,我以前的人生……
“程睿!”
正感慨现代人的疲惫和当初的自己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耳中。闻声抬头之际,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眸。
“不是说好了我守在这里,你不用急着赶回来吗?雨下得这么大,路又这么难走,你要是再出个什么事,我,我他妈找谁要人去?”
“阎王,找他要人。”
说话的功夫,我笑着张开双臂抱住了眼前的男人。
“兄弟,谢谢!”
一声兄弟,两行泪落,这就是情谊。
易扬,这个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这个和我一起熬过苦难的兄弟,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他。
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谢?因为他还在手术室,因为兄弟不能落单,所以,说说我们的故事……
我叫程睿,是一个刚过而立之年的北方男人。按理说,我这个年龄也该娶妻生子,接着成就一番算不上事业的事业。
按理说是该这样,虽然我才和第三任女朋友分手,但父亲已经给我安排好了新一轮相亲。再者说,我儿时的理想即将实现,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起码在我心里足够伟大。
最关键的就是,孟一鸣终于拿出他的私房钱了,或者说是结婚备用金。为了证明自己义无反顾的决心,他不但找来易扬当见证人,而且极其郑重地做出如下保证。
“程睿,我必须告诉你,易扬你也给我听着。这张卡,我手里的这张卡,它目前的身价是三十万,比这三十万更有价值的是,它是我妈一辈子的希望。这个希望简约而不简单,说的概括点,就是我要用它娶媳妇。”
一鸣啰啰嗦嗦了半天,直到再也晃不动银行卡时,才终于说出真正有价值的话。
“我去,我是为了你的理想才交出‘老婆本’,易扬你千万记清楚日期。利息都是小事,主要意义不一样。”
话刚说完,一鸣就将银行卡迅速放到我的书桌上。用自己的“老婆本”赞助我的理想,这么好的兄弟怎么就叫我遇上了呢?关键我还说不出感谢的话。
丫的,这小子是真心支持我吗?如果是的话就别总看那张卡,他这样子弄得我很尴尬,好像……
“好像抢了你媳妇,一鸣,你到底让我替你做见证还是替你伸冤呢?字里行间都透着我俩抢了你媳妇的悲愤。看来大学四年的校播音员生涯既提升了你的口才,又激发了你潜在的表演天赋,真真是了不得的少年,曾经了不得的少年。”
听听,多么花言巧语的一张嘴,我没说出的话都被贫嘴的易扬说完了。当然了,说笑是说笑,感谢的话我依然要说,何况一鸣确实帮了我的大忙。
“一鸣,谢谢你雪中送炭的这张卡,我……”
“得嘞兄弟,谢什么谢?这是咱们共同的事业。”
感谢的话尚在酝酿,就被蹦跳着扑过来的一鸣打断了。
“体育特长生就是不一样,程睿都快成你的撑杆了……”
话还没说完,易扬已经大笑着抱住了一鸣。本就站立不稳的我,自热无法承受他们的重量,结果只能是轰然倒地。
那一刻,我们瞅着彼此的样子异常开心,像极了三个无忧无虑的大龄傻瓜。这样的愉悦透着好久不见的亲切,仿佛我们还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仿佛我们还是曾经跪天跪地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