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下山,外面的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食堂里已是灯火通明。
偌大的厅堂内摆了数十张大圆桌,每张桌子上或是围坐数人,或是单人独坐。
整个食堂内有近百位新入门弟子正在用饭,也是颇为嘈杂热闹。
李博达正自埋头大吃大嚼,同时不断耳听八方,注意着徐建昌以及另外三个疑似魔道家族出身的少年男女所在的桌位。
忽地,他的眉毛一挑。
下一秒——
“乒里乓啷!”
“啊!”
一阵碗碟碎裂声伴随着人的惊叫声一齐响起。
李博达顺势扭头,和其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动静吓了一跳的新弟子们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源处在徐建昌他们那桌所在的方位。
准确点说,是在他们隔壁桌。
此时,只见一张大圆桌被人掀翻,围坐这桌的三个少年则摔倒在地,身上或多或少淋了些汤汤水水,看起来好不狼狈。
至于徐建昌,这个相比起同龄人要更显高壮的圆脸少年,正一脸狞笑看着三人中间的那个少年,恶声道:
“怎么,给我当狗委屈你啦?还敢把头扭过去,这分明是不把本少爷放在眼里啊!”
原本热闹的食堂,在这突如其来的大动静下,猛然变得安静下来,间或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少年男女在悄声询问身边的同伴。
李博达却是听得分明。
就在刚刚,徐建昌正边吃边和自己中午刚收下的几个小弟大吹牛皮,许是吹到兴头上,这徐建昌觉得英明神武天资卓绝不可一世如自己,手底下仅有这区区几个狗腿,实在不符身份。
所以他趁兴招揽起旁边一桌的三个少年来,要他们也做自己的手下,言语间不乏许下各种好处。
坐在两边的那两个少年明显有些意动,连问“真的吗”。
而坐在两人中间的那位,却显得有些高冷,根本不理会徐建昌,扭过头去继续吃自己的。
这一下就让徐建昌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二话不说,起身就直接掀了他们的桌子。
所以直到这时,除了中间那人一脸愤愤外,两边的那两人还一脸懵逼,想不明白这家伙发什么神经,前一刻还开口招揽,下一秒直接掀桌是什么操作?
徐建昌却不理会这两人,嘴上骂完还不解气,也不顾地上洒满的菜汁油水,上去就是一个大脚踹向中间那跌坐着的少年的胸口。
这少年抬手勉力挡了一下,但还是被直接踹倒在地,随后就是徐建昌的大脚丫子不断下落,连踢带踹的,让他不自觉蜷起了身子,以保护脑袋和胸腹等脆弱部位。
全场百来号人就这样看着徐建昌发泄似的连踢了十几脚,直到他自己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小子,你很能耐啊,敢小看本少爷!很好,老子决定了,三个月后,就拿你来炼我的魔兵!”
那少年蜷缩在地,一声不吭,刚才挨踹的时候也是倔强地没有发出一点惨叫。
徐建昌放完狠话,只觉神清气爽,抬头环视了一下整个食堂,又重新志得意满起来,觉得自己刚才大大出了一次风头。
就在他准备对着所有在场的新弟子吹嘘一番的时候,一阵清脆的拍手声突然在食堂内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却发现一名身穿血河宗外门弟子制式袍服,脸上带着一个纯黑面具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蜷缩在地的少年身旁。
见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面具男子开口对徐建昌问道:“打完了?”
然后不等他回答,又道:“既然打完了,那么我现在说几句。
“首先,宗内弟子允许私斗,但不能致人死亡。当然啦,如果你能杀人后让宗门刑殿的执法弟子或者执事找不到证据证明是你杀的人,那也是你的本事,可以当我刚才说的话是放屁。
“其次,私自杀人又被抓到的下场,就是沦为魔兵或者丹药的主材,这点是绝对的,没有一个人能例外,除非你是宗主,并下令改掉这条门规,否则,你们最好给我死死记着。”
说完,他面向徐建昌,又问:“记下来了吗?”
徐建昌面对着那张没有任何花纹与装饰,平滑一片的纯黑面具,不自觉感到心里瘆得慌。
可他正是逆反心理最重的年纪,并且自觉刚在诸多同门面前出完风头,如果转瞬就被人呵斥,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他梗着脖子问道:“你是谁?敢管你家小爷的事!”
下一刻,徐建昌就被直接打翻在地,并且脸上多了一只靴子。
面具男子一脚踩着他的脸,好整以暇道:“我啊,区区一个外门弟子罢了。不巧的是,在下刚好接了宗门任务,是接下来三个月管理你们的人……之一呢。”
一边阴阳怪气说着,一边环顾食堂内所有新入门弟子。
最后,他又把目光放到了双手抓着他的靴子,正在不断挣扎,好似一只肥大的蛆虫一般的徐建昌,声音猛然转为阴狠暴戾:
“所以,你们最好不要犯到我的手上来!我有的是办法可以让你们虚耗三个月,最后沦为魔兵主材!”
徐建昌双手死死抓着对方踩在脸上的脚,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敢这样羞辱本少爷,你死定了!我叔爷可是内门丹殿的执事!我一定会让他把你炼成丹药,拿来助益本少爷修行!!”
面具男子踩着他脸的脚又狠狠碾了两下,让其痛叫不已,再也说不出狠话来,然后才装腔作势道:
“丹殿执事?哎哟好可怕哦,我不要被炼成丹药。”
然后不等徐建昌说话,他又笑嘻嘻问道:“可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徐建昌一呆。
“全宗上下,有数百外门弟子,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威胁我?你是来搞笑的吧!”
言毕,面具男子一脚踢在徐建昌脸上,把他半口牙踢碎的同时,也令他干脆利落昏厥了过去。
料理完刺头,面具男子轻抚了下身上长袍,似要拍掉那不存在的灰尘,再度环顾一圈,冷笑道:
“别说你们不知道我具体身份,即使是那几位一同接了任务的同僚,一样不知。当然,我也不知他们身份。所以,不管你们背后有什么势力,在这里最好乖觉些,敢惹事的,那个傻子就是下场!”
言罢,直接闪身出了食堂,消失在夜幕当中。
李博达一直混在人群中默默看着,不断从这突然出现的面具男子和徐建昌的对话中收集信息。
此时他心下就在盘算:“看来,这血河宗的内部倾轧非常可怕啊,允许私斗不说,即便杀人,只要不被抓到,就没关系……
“另外,不管是这面具男还是徐建昌,他们提到的所谓‘刑殿’和‘丹殿’,应该都是内门的机构,前者应该是执法部门,后者么,听名字就知道是炼制丹药的地方。中午时候有听那徐建昌说到殿主,指的应该就是这刑殿、丹殿的主管者了。
“还有,从这面具男接个任务都要隐藏身份来看,这也是在血河宗里明哲保身的一个,嗯,该说是基本准则么?不能让同门知道自己接了什么任务,否则就可能被人使绊子么……
“这样看来,即使是像这种引渡新弟子入门或者说看管新入门弟子的任务,也不是全无风险啊。估计以前就有老弟子与新弟子结怨,然后等人家修为上去了,或是真正入门后,搬出来后台给报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