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就住我这,你放心吧。”
胡建国拍了拍林榛的肩膀,对他做出了保证。
“谢了老爹,我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你这里了。”
林榛擦干了眼泪,苦笑着说道。
胡建国和林榛师徒俩坐在餐桌上,面对面坐着聊了很久,桌面上有一坛刚从地底挖出来的坛酒。
“当初我把桃子带回家时候,袁大脑袋送我的。让我埋在院子里,他说是女儿红,女儿出嫁的时候喝的。”
胡建国打开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飘了出来。
“虽然桃子还在睡,不过戒指都戴上了,我觉得可以破例喝一点。”胡建国说着拿出两个杯,给自己和林榛都斟满。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好酒。”林榛面无表情。
“妈的。”胡建国皱着眉头砸了咂嘴,“上当了,这大脑袋净他娘糊弄我。”
虽然酒香很浓,但口感实在是一般。尽管如此胡建国还是再次倒满了两个杯子,之后就小心翼翼的把泥封扣在坛子上,不准备再喝了。
“剩下的等桃子醒过来之后,你俩办婚礼的时候再喝。”胡建国举杯与林榛相碰,再次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胡建国没再说话,林榛也没吭声,只有一旁的莲花台在隐隐亮着光华。
“你体内有毒。”打破安静的竟然是耳鼠,“是旧伤吧?还没入骨,我能治。”
胡建国看了一眼林榛颈后的帽子,是一只长着鹿耳的长尾黑鼠。
目光看向林榛,胡建国的眼神似乎是在询问这玩意儿靠不靠谱。
林榛点点头:“帮我师父清一下毒素吧。”
见林榛同意,耳鼠跳到桌子上,瞥了正盯着自己的胡建国一眼,张口一吸,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胡建国左臂上离体而出,被耳鼠吞入腹中。
胡建国活动了一下左臂,感觉确实轻快了一些。握了握拳,胡建国开口问林榛:
“你能保证这俩异兽不会害你么?”
似乎察觉到了两只异兽的不满情绪,林榛如实回答道:
“窃脂与我并肩作战多次,火焰辟易能力给了我极大帮助,是为报救命之恩待在我身边,从无害人之心。”
“耳鼠重信重诺,更是片刻不离身的暗中保护桃子一整年,桃子出事后自责不已,执意要等桃子醒来后再离开。”
林榛认真的看向胡建国:“老爹,放心吧,我们是朋友。”
“行吧。”胡建国见林榛语气真挚,便不再深究他与异兽合作的事。
“下一步什么打算。”
“有个人也许能帮我救活桃子,我准备试试。再就是深入研究一下狙如的皮,找到扶桑树心,试试能不能对桃子有用。”
胡建国深深看了林榛一眼,似乎看穿了林榛的心思。半晌没说话,最后只是简单嘱咐了几句。
“从小你和阿豪都有自己的主意,老爹也不多管你们。现在你有门路救桃子,我也不干涉。但老爹嘱咐你几句,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这杆秤你心里得有数。”
胡建国靠在椅子上,“老爹也不唠叨了,希望早日能喝到剩下的酒。”
林榛默默点了点头:“我也惦记着剩下的酒呢。”
胡建国看林榛应该是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说这方面的话题,话锋一转,说起了对林榛的审讯:
“你的审讯延后了,明天才到你。”
林榛疑惑的抬头,按理说他的传唤早就发来了,只是他迟迟没动身。现在他到了京都,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安排他的审讯?
“被沐之插队了。”胡建国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他昨天晚上一个人端了一个夜不眠窝点,杀光了所有夜不眠成员。”
说着胡建国看了一眼闭合的莲花台:“那个窝点地下藏着一条养伤的鸣蛇,沐之把它揪出来砍成了二十八段。”
林榛沉默半晌,喉咙有些发紧:“替我谢谢二哥。”
“他猜到了你会这么说。”胡建国摇了摇头,“他说你会说谢谢,他的回答是用不着。他翻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闫桂林,为此他大为光火,强行做出来一张顶级的靐字符把那个窝点炸平了。”
林榛突然皱起了眉头:“二哥清理了一个夜不眠的窝点,明明是功劳,为什么会被加急审讯?”
“那个窝点,是局里记录在案的,是准备未来一网打尽的窝点。沐之提前破坏了那里,局里的计划不得不做修改,而且夜不眠方面可能有所察觉,局里后续计划难度也会增加。”胡建国耸了耸肩,解释了一下张沐之的“罪行”。
林榛摇了摇头:“这不对,二哥完全可以是无意间发现的,出手也是合情合理。”
胡建国仍然很淡定:“沐之住的地方离那个窝点十多里地,说他半夜跑到那吃夜宵没人信。而且时机太过巧合了,鸣蛇前两天才在岐山上攻击桃子,昨晚就被拎出来宰了,说不是报复性行为也没人信。”
见林榛还要开口说话,胡建国直接挥手打断了他:“那个窝点是局里的机密,除了高层没人知道。不用猜,肯定是阿豪告诉沐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鸣蛇会在那。而沐之炸平了窝点之后也没走,就坐在那等局里派人探查,最后主动回了局里说明情况。”
“所以二哥是故意要被发现的,不然他要是想走,根本没人能抓到他。”林榛没搞懂张沐之的做法。
“看在他以往的功绩还有我的面子上,他不会被革职,大概率会被降职到某个小科室。我猜他是想脱离行动部,想要闭关好好研究符咒了。毕竟他的能力如果可以快速大量的制作符咒,那他一个人就能顶千军万马。你与异兽合作,注定会被局里针对,你需要帮手,沐之这是在养精蓄锐。同时他这也算自污退出一线,避开行动部那些针对你的任务。”
大致了解了二哥的想法,林榛沉默良久没再说什么。
又与胡建国聊了一会,林榛便起身准备告辞。胡建国叫住了他:“那件......鬿雀羽衣,你带走吧,我准备带桃子去医疗部看看去,那件衣服要是带到局里可能就拿不回来了。桃子也说了要给你的,你带着吧。”
林榛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将带着桃子淡淡体香的鬿雀羽衣穿在了身上。
刚出门就看见上百人等在门口,都是来“请”林榛回局里的,但这里是胡建国的住所,没人敢越雷池一步,只好乖乖在门口等待。
林榛两手空空,鬿雀羽衣帽子里趴着两只异兽,以一个冷酷的风衣男形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领头的江禾松了口气,举了举手里的手铐:“林队,委屈一下。”
林榛缓缓扫视了一圈,开口拒绝:“我的审讯在明天,明天早上我会准时到审讯科去的,现在我要回家了。”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迈步就往外走。
众人正准备采取强硬措施拿下林榛,屋内传来一道暴躁的骂声:
“老子要睡觉了,都消停点儿!”
一股劲风突兀出现,众人身上压力激增,唯独林榛一身轻松,施施然的离开了此处。
直到林榛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众人身上的压力才缓缓消散。江禾等人来不及腹诽虎首大人的护犊子行为,急忙顺着林榛的路线追了上去。
林榛正走在一条小巷里,一道暗器刁钻的向他飞来。林榛随手一抓,一张卡片落入他的手里。
林榛低头一看,卡片正面写着“你要的证明”,还有一个地址。
翻到背面,旁边还有一行大气的行书:
“当你办成我的事之后,你就会知道如何救活温小桃了。”
能量微微一震,卡片化为细碎的粉末飞散在空中。林榛没有回头,继续迈着步子向着自己和温小桃租住的房子走去。
而着一幕刚好被赶来的江禾众人看到,江禾双眼黑白流转:“去几个手脚麻利的,看看那东西是谁丢给林榛的!”
十多个身手矫捷的队员飞身跳起,冲着屋顶上正在远去的黑影追去。
而江禾带着剩下的人,一路跟着林榛回到了他的住处,林榛进了屋子就没再出来。
江禾也想过要不要强行带走林榛,但看到门前两棵快速破土生长出的铁西瓜树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刚好之前出去追击的队员回来了,歉意的看着江禾汇报了情况:“对不起江队,没能抓到那个人。但是可以确定是夜不眠北山组的黑眉锦,毕竟不是谁都能把飞到一半的飞刀变成烟弹的。”
江禾嗯了一声,如实向总部汇报了情况。
......
“这个林榛怎么办?等他明天自己去审讯科吗?”蛇首沙静安对袁敬远问道。
袁敬远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屏幕,最后还是开口定下了计划:“有一种可能,林榛是夜不眠派来的内奸,而且最近他与黑眉锦的两次联络也让这种可能性更高,我们对他的审讯要提前,不过我觉得可以换一种方式。”
“说来听听。”在场的鸡首、羊首、蛇首和鼠首纷纷看向袁敬远。
“审讯提前到今天晚上,找个理由把他约出来,地点随便找一个就行,届时派个幻术高手控制住他,看看能不能从他的记忆里挖出点东西来。如果他是夜不眠的人,直接击毙即可,如果不是,就抓他回审讯科,搞清楚他驱使异兽的能力是哪来的。”
袁敬远又思索了一下:“林榛现在的实力已经远超以往,为了确保可以将他抓回来,京都护卫队出五队,潜伏在周边待命。”
在场众人无人反对,幻术高手再加上整整五支护卫队,这个林榛插翅难飞。
沙静安拿出了手机:“我用晚游的号码约他出来吧。毕竟是晚游把他和温小桃名字加到作战名单上的。告诉他这件事,他一定会将晚游视为温小桃死亡的罪魁祸首,不怕他不出来。”
随后沙静安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唉......晚游一定是中了什么蛊咒了,他现在精神错乱,惠美亲自治疗都没效果。”
拍了拍沙静安的肩膀,袁敬远安慰了他几句:“你徒弟不会有事的,医疗部正在努力,会有好的结果的。”
“那就这样吧,今晚就进行这个特殊审讯!”
......
林榛回到家就躺下了,熟悉的床熟悉的被褥,只是身边少了一个睡觉踢被子又磨牙的懒虫。
耳鼠看到林榛怔怔望着天花板的脸,心里也有些伤感。
虽然温小桃每天上蹿下跳好像有多动症一样,但没了那“可乐可乐妈妈抱抱”、“可乐可乐妈妈亲亲”之类的话,这个房子确实显得太空了,死气沉沉的。
窃脂则是再次躺在了林榛的枕头上,试图好言相劝开导开导他:
“林榛啊,我跟你讲,做人类呢,就得看开点。桃子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么颓废的样子吧。”
“我知道,我就是......提不起精神来。”
林榛依旧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我一直以为我是‘温小桃启动器’,到现在才发现,桃子才是我的‘启动器’。”
“我从小被老爹带回家,吃得饱穿得暖,也很幸运,在同龄人中我还算是优秀。我很庆幸也很满足,我有一个严厉但护短的老爹,有一位默默站在背后的大师兄,有一位吵闹又偏心的二哥,还有......我生命中的那道光。”
“那天我抽尽了一整座岐山上的生机,而桃子没有丝毫好转的时候,我觉得我要疯了。因为我的世界里唯一的光亮,熄灭了。”
“她是我六岁遇见的一道光芒,照亮了我二十二年的人生,她是那样明媚而热烈。我只是短暂的拥抱了她一下,到了夜晚时分,她回到了星星之上,她离我十万八千里。”
“我们三个去吃烧烤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她就等在旁边,正一边往嘴里塞烤串,一边伸手指着我跟老板说让我结账。然后嘎嘎笑着跑远了,直至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那一刻我莫名有了孤独感。”
“可这城市明明人山人海。”
听着林榛带着哽咽的话语,耳鼠和窃脂都沉默了。并不太能理解人类感情的它们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悲痛的男人,只能保持沉默。
不知过去了多久,还是窃脂开口试图缓解这死寂的气氛:
“既然这样,那我讲个我的亲身经历吧!也许能让你好受些。”
窃脂声情并茂的开始胡编乱造:“当年我正年轻,遇到了一只同样年轻美丽的......”
“外面的人都走了。”耳鼠打断了窃脂的发言,它顺着窗户看到本来蹲守在外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不重要,听我说。”窃脂急忙把话题拉了回来,“那年我十八,它十七,我们相遇在......”
“叮!”
林榛拿起手机,看着新收到的信息。
窃脂一脸哀莫大于心死:“怎么我说点事儿这么坎坷么?”
林榛突然坐起身来,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窃脂和耳鼠也被林榛这反常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回事。
“韩晚游给我发信息,说青城的作战名单上本来没有我和桃子,是他把我们加上去的,发生这样的事他很意外也很难过,今晚约我吃饭,说要当面给我道歉。”
“那......去赴约?”
林榛脸上狰狞扭曲的神色一闪而过。
“不!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