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一定是神殿背着他发出了请帖,即使洛岚失去了记忆,他也绝不可能会答应这么滑稽可笑的事。
“我说啊,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心魔不耐烦的开口,“他要是还记得你,就不会一掌把你打入炼狱之海,要不是你命大,有圣灵剑保护,早就沦为海底妖兽的盘中餐了,你前脚刚离开炼狱之海,可好,又撞上了他的姘头。”
“你闭嘴!”月浅曦低垂着眼睑,咬牙命令道,语气里带着骇然的暴虐与杀意。
笑忘白和银奥日面面相觑,她在和谁说话?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抛下她去迎娶别的女人?
这种事,哪怕是玩笑,都不许发生!
极致危险的浪潮吞噬了月浅曦眸中的光亮,似一只死死挣扎的困兽,正在叫嚣着随时要脱笼而出。
“她的反映……”银奥日欲言又止,他仅是有缘见过几次她和那位的相处,然而,那些经过都比不上现在来得这般猛烈、深刻。
得有多爱才会在见到这份请帖后,冷静如斯,却也偏执成狂?
那些环绕在她身侧,似要毁天灭地的怒火,就连他也感到阵阵心惊。
他毫不怀疑,若这场典礼当真如实举办,这个女人绝对会在现场干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来,她的眼睛是这样告诉他的。
“愤怒吗?月浅曦,你深爱着的人背叛了你;仇恨吗?恨不得将那些觊觎他的家伙撕成碎片?恨不得打断他的四肢,将他锁起来,关在只有你知道的地方,让他只属于你一个。”如恶魔低语般的呢喃,幽幽在月浅曦的脑中荡开,似要霍乱人心。
贝齿用力咬在唇上:“我让你闭嘴!你没听到吗?”
【轰】
可怕的威压朝四周散开。
笑忘白竟被这股无形且强大的气浪逼得硬生生后退两步,胸口微痛,灵力絮乱,他温润的面具彻底龟裂,似惊,似愕。
圣婴六重巅峰……
两个月,只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居然一举突破了五重,从圣婴一重迈入了六重的境界?这是何等妖孽的天赋?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潜质?
如果给她时间,给她足够的机缘,或许……或许她能达到神体境界,成为超越他,超越神殿冕下的存在,也许,就连与那位只在传说中出没的最至高无上的大帝比肩……
这个念头初一升起,就如海藻在他的心中疯狂蔓延。
来得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定来得及!
不仅是他,就连银奥日也有相同的感觉。
那是只有在切身见识过这人的资质有多深不可测时,才会生出的感觉。
仿佛只要是她的话,这世上所有的不可能都将不成立。
如果是她,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浅曦。”笑忘白轻轻吸了口气,将心头的动荡平息下去,试图靠近月浅曦身边,安抚她明显异常的情绪。
但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她的肩膀,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一缕黑色的邪气窜上指尖,顷刻间,指头似被烈火灼伤,皮肉焦黑。
“你做什么?”银奥日有些气急,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瓶伤药抛给笑忘白,而后,恼火地瞪着月浅曦,“这事又不是我们定的,你再急,再气,怎不冲着罪魁祸首去?在我们面前发脾气算什么能耐?还是说,仗着兄长对你的重视,你才敢肆意伤害他?”
“阿日。”笑忘白很不赞同他的挑衅,这时候激怒她,只会适得其反。
“你说得对。”月浅曦哑声说道,双眸一片漆黑,似深不见底的寒谭,让人生畏。
“你想去哪里?”笑忘白眼见她似有要动身离开的迹象,手指在袖中捻决,用结界困住了月浅曦,不让她轻易离开这个房间。
“他瞧不起你哦,居然以为靠这种结界就能拦住你。”心魔见缝插针,继续撩拨着月浅曦的负面情绪。
“够了!”不要以为她很好糊弄,更不要试图找机会再想入侵她的意识!
“哼,早晚有你求我的时候。”心魔似被她的态度激怒,冷哼一声后,再度回到灵台,不再开口。
月浅曦很冷静,至少她冷静的知道自己即将要做什么,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但越是冷静,她越是清楚,这一遭她必须去,即使拼尽全力,她也要阻止这场可笑的典礼举行。
“前辈,我……”她侧目看向笑忘白,想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他,说服他放行。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笑忘白温和地笑了,“可是,天镜之地外有结界保护,莫说是你,就连你我三人联手,也难撼动结界半分,无法进入结界,甚至还有可能因为鲁莽,惊动神殿,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不错,”银奥日秒懂了兄长的心思,摁下火气,沉声说,“一旦惊动了神殿,他们势必会倾巢而出将你抹杀,你有多大的自信才会狂妄到认为仅凭你一人之力,能迎战神殿诸多强者?你想清楚了,但凡你失手被擒,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按照神殿的行事作风,等待你的是必死的局面,在你死了以后,就只能在九泉之下含恨看着这场成亲仪式正式举办。”
这笔买卖并不划算,她若不傻,就该知道要怎么去做。
唯有将风险降到最低,拿到更大的胜算,才是最聪明人的做法。
月浅曦心尖一震,失控的心绪有了一丝缓和。
就凭她,是神殿的对手吗?
不,她还没轻狂到以为凭借自己就能战胜他们。
她只是想把她的夫君抢回来,只是想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不论成败,不论胜算,她都要试上一试。
“我们没有阻止你,但在你决定之前,应该考虑周详,你也好,我们也好,都不希望这次的放手一搏换来失败的结局,不是吗?”笑忘白瞥见她松动的神色,再接再厉继续游说。
温柔如水的声线,似一股清泉,能把人的思绪抚平,回归平静。
“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可以做不少事,你的修为提升得很快,然而这样也有一定的风险,必须尽快巩固根基。”笑忘白沉吟道。
月浅曦蓦地闭上眼,身侧的气息有些起伏不定,半响后,她的心绪总算是彻底平静下来,脸上凝聚的决然杀意,也被冷漠取代,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但笑忘白和银奥日心里都是明白的,有些事越是压抑,到爆发之日就越是可怕。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月浅曦凉声问道,锐利的目光带着一股慑人的锋芒。
翌日,神殿。
多年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雪山上,出现了异样的红海,从苍穹俯瞰下方,那些渐次相连的民居,大圣师居住的殿宇,莫不是被喜庆的红笼罩。
雪白的房檐皆替换为了价值不菲的红水晶,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绚烂的璀璨光晕,一辆辆马车排成长龙,从雪山山脚朝着山巅行驶。
驮车的是一群低阶犀牛兽,它们身上都带着累累伤痕,每走一步,口鼻都会喷溅出肉眼看得见的白色雾气。
“啪”
鞭子无情抽下,犀牛兽恐惧地打起了哆嗦,近乎呜咽的哀鸣,足以令人不忍,然而,驱赶马车的神庙守护者们,却不在此列。
“磨磨蹭蹭做什么?一帮畜生,耽误了运送贡品的时日,我非剥了你们的皮不可。”一名守护者愤然骂道。
“行了,少说点话,留点力气快些赶路才是,咱们得遵照圣师的口谕,把这些贡品送去端殿。”他身旁有架着车的同伴经过,闻言,不由出言安抚。
车上押送的贡品乃是天镜之地的武者们,闻之冕下即将大婚,特地准备的贺礼,以及各地收集来的物资,用以装点大婚现场之用,数量颇多,已经押送了几日,还未送完。
忙着赶路的守护者们没有发现头顶上飞过的一只小麻雀。
炎洛岚率先察觉到朱雀气息的消失,黑眉微微一拧。
他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契约兽,但他更无兴趣知道,它去了何方。
内敛光滑的眸微微一转,落在房中结界里孤零零的小猴子身上。
白萌萌一见他看来,害怕得脑袋狠狠一缩,却又觉太丢脸,立马挺起胸膛,以示它没在怕!
“几次三番用谎言糊弄我,引我去往别地,查无所获,你这家伙是想死吗?”炎洛岚冷声问道。
这两个月来,每每他问及那女人的下落,它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上过几次当后,他哪会不知这个家伙是在故意捉弄他?
杀意蠢蠢欲动,他已有很久没有这般恼火过,这种被人戏耍的滋味,实在太过郁淬。
萌萌歪了歪头,还冲着他无辜的唧唧两声,在它的身前搁着笔墨纸砚,它正是用书写的方式来哄骗炎洛岚的。
“哼,也罢,这么久没回来找你,那女人想来也不过如此。”炎洛岚鄙夷的嗤笑道,并未出手惩治它。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放过这个挑衅他威严的畜生。
他不愿去深究原因,只将其归咎为它太过弱小,弱小到让他连动手的想法都没有。
“吱吱!”萌萌气得浑身绒毛一根根竖起。
不许说主人的坏话!
“本尊有说错吗?”炎洛岚冷笑道,在它喷火的目光下优哉游哉走到一旁的书桌后,和衣落座,“你是她的契约兽,圣灵剑还有那只海妖,以及黑牢里被囚禁之人,都是她的同伴,明知同伴在此,却迟迟不肯现身,说到底,她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而已。”
这样的女人,为他所不齿。
炎洛岚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修长的身躯悠然斜靠在椅背上,忽地,目光一顿,停在了书桌左侧落了锁的屉子上边。
他何时有上锁的习惯?
他细细想了想,却没能寻找到何时落的锁,薄唇微微一抿,抬手握住铜锁,用力一捏,锁咔嚓一声碎裂成渣,而屉子里,叠放整齐的纸张也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些是什么?
他随手抽出一张来,白纸上有着一行隽秀却不失锐气的小楷字。
字迹分外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