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汪澄首先到办公室把这件事情汇报给陈爽。因不放心汪澄一个人,于是她跟汪澄说会再安排一个人一起过去,让汪澄接到小枫后在停车场等。汪澄本想拒绝,但是考虑到女孩还带着伤,万一有什么意外自己一个人担心处理不过来,于是答应了。
推开小枫的宿舍,发现她着装整齐,正坐着桌边玩着手机,似乎是一大早就起来等着。汪澄唤了她一声,她马上抬起头来,先是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礼貌地问好。简单寒暄一下后,汪澄检查了一下她腹部的伤口,发现刚被包扎过。
“刚刚陈医生来过了,帮我换一下药。他说伤口因为不深,只是皮外伤,所以只要不做激烈运动,就会很快好。”看到汪澄脸上的担心,小枫赶紧解释一下她的伤势程度,生怕汪澄会反悔。
“嗯,那就好。那走吧,我搀着你。”看到包扎的纱布没有血迹,又听到她的解释,汪澄也放下心来。
她们很快就到了停车场,汪澄想起刚刚陈爽说的话,她让小枫站着等一会,自己就开始东张西望,找陈爽所说的会跟她们一起去医院的人。
果然,不远处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在向她们招手。汪澄眯着眼睛一看,心想,怎么又是他,中心现在就这么缺人吗?一个律师不好好在救助中心做法律咨询,天天跑出来混日子吗?汪澄心里默默吐槽,但是脸上还是云淡风轻。
回头一看,女孩对于男人的招手有点懵,汪澄就解释道:“哦,这是中心派过来一起陪同去医院的,毕竟你身上有伤,多个人也多个照顾嘛。”
小枫点点头,表示理解,“嗯嗯,没关系,我知道莫律师是个好人,我不介意的。晚点我也想跟他聊一下我妈的情况。”
汪澄有点吃惊,昨天看到女孩对莫奈的态度,她一直以为小枫对莫奈会抱有成见。现在看来,这女孩在对人对事方面还是有自己理智的判断的。
两人礼貌地对莫奈表示了感谢,就坐上了车。这个车似乎是莫奈本人的车,是一辆普通的丰田SUV,非常低调。
到了医院,小枫很熟练地领着两个人直接往住院病房里走,或许从医院到病房的路她已经踏过了无数遍,一脚一步都似乎成了神经反应。
病房里,小枫一脸心痛地来回抚摸着正躺在病床上处于昏睡中的男孩。男孩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常年遭受病痛的折磨,整个人是干干瘦瘦的。皮肤发黄发黑,身上隐隐看到有一条条的黑痕,像是鞭打的痕迹。但细细一看,才发现只是皮肤下暴起的条条黑筋。随着微弱的呼吸此起彼伏,异常渗人。这该是受过了多少的罪啊!
汪澄和莫奈见此状况,都深吸了一口气,并保持了一致难得的沉默。
不一会,眼泪滴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局面,那一滴滴眼泪,像一根根针一样,滴落到地面,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直到护士过来赶人,啜泣声才停止。
走廊椅子上,小枫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呆呆地坐着。汪澄帮她轻轻擦去泪痕,在一旁静静陪伴着她。
莫奈给两人倒来温水后,靠着椅背,也陷入思考。
良久,处于悲伤中的女孩开口了。
“其实,刚刚病床上的人不是我的弟弟。哦,不对,他是我的弟弟,但不是我的亲弟弟。”
听到女孩的声音,两人的思绪都突然被拉回来,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腰背,看向女孩并认真倾听着她那略有哽咽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女孩在学校门口,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告诉妈妈自己考上了重点高中,尽管她知道妈妈或许并不在意,但是她还是想要把这种开心的心情第一时间告诉自己最亲的人。
很意外,接到电话的妈妈并没有表示不耐烦,而是淡淡说了句,会跟弟弟和舅舅一家过来接她庆祝。那时候的女孩天真烂漫,从小到大遭到的不公似乎都释怀了,因为她觉得是她不够优秀妈妈才一直对她苛刻。现在“庆祝”这两个字就是对她的认可,她开始畅想妈妈以她为傲的将来。年少的她,单纯又容易满足,家就是她的全部。
可是,不幸的人似乎总能遇到不幸的事情。两个小时后,满怀期待的她就接到了车祸的消息,三死两重伤,她的人生从那一秒瞬间崩塌。
七岁那年,弟弟出生,本该幸福的四口之家因爸爸的出轨和抛弃分崩离析。离婚后的妈妈就从一个慈爱的人变成了极端的人,把年幼的弟弟当成了救命稻草,对他极尽宠爱。而对待她,却持着截然相反的态度,非打即骂,不管不顾,认为是她不够听话,所以爸爸才会抛弃他们。人总喜欢为自己的自私和过错找借口,太过了,就变成了偏执。女孩就在这种不公平的环境下长大,没有认可,没有夸赞,更没有关爱。
但是女孩一直认为只是妈妈走错了路,总有一天妈妈会迷途知返,转身看到她,重新爱她。就这样,抱着美好的希望,她忍让了所有事情。弟弟因为贪玩,不小心从客厅椅子上掉下来,额头磕破了,正在房间写作业的她遭受了一顿毒打,她忍了;一家三口出去外面,弟弟迷路了,她被责骂并被抛弃到路边,自己徒步走了两个小时找到回家的路,她忍了;妈妈从来只给弟弟过生日而不给她过生日,她也忍了......
她认为所承受的一切一切总会有头,总有幸福的一天,就这样,即使忍受了太多,但还是保持乐观。
但是,在她以为生活正要变好的瞬间,一场车祸,把原来的幻想彻底打破,她又陷入了痛苦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