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我这是在哪里?”
当钟子鸣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迎头正对上的就是房间里天花板上那束刺目的灯光。
他有些迷瞪的伸出手掌挡在眼前,微闭着眼努力来适应着房间里的灯光,但闭着的眼睛里还是能感受得到从指缝间隙出来的光影。不过,他这一刻想的还是昨晚酒桌上的谈判。
昨晚自己为了工程上的几个大业务和好几个领导开会磋商,完了之后便顺水推舟的请领导们吃饭。华国的酒桌文化嘛,懂得都懂。在酒席上自己和领导们那是一个觥筹交错,酣畅淋漓。为的就是把业务给揽下来,费了好大功夫,总算是达成目标了。不过他回房后就头痛欲裂,又开始大吐特吐,几乎不能自己。
这人一喝多就开始容易胡思乱想,回想起自己这四十年生涯里,从一个刚出茅庐的二本愣头青到今天这样一个资产千万的小老板,在摸爬滚打中吃尽了苦头。也许这样的身份在别人眼里,也算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了。
但钟子鸣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欢这种朝九晚五的日子,他早就想着跳出这个圈子,去改变这种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是遍地危机的生活,这个圈子太难受,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可钟子鸣不敢。人一到中年就容易畏前畏后,失去了进取心。不像年轻那会儿,初生牛犊不怕虎,充满着锐气和勇气。
其实自己心里更愿意过着的是古代诗人们田园中的那种慢生活吧,就像年轻时候的自己梦想的是能够和喜欢的人去周游世界那样。可这样的梦想又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自己也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这样就在迷糊中钟子鸣梦见自己回到了高中。
真是一场莫名其妙却又浪漫美好的梦啊!
突然,钟子鸣睁大了眼睛,眼前的环境布置怎么看都不像是他昨晚住宿的苏州大酒店,让尚还是在思考中的钟子鸣一下子给震醒了。
一间略有些逼仄的小房间,单人床对面是一张小书桌,平铺着各种各样的小说和教科书,还夹杂着几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寒假作业,钟子鸣略略翻着看了看,抬眼又看见墙上挂着的日历,竟然还是2016年的,2月28号还用黑色笔大大的勾了一画。
钟子鸣现在只感觉晕乎乎的,一时竟发起了呆,他坐在床上,不停的扫视着周围环境。
“这不是以前我家吗?”
仔仔细细的把周围的物什打量了好几遍后,钟子鸣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的难以置信,昨晚做梦梦回从前,一觉醒来就成真了,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这是重生了,还是没睡醒,梦中梦?”
钟子鸣的脑子里嗡嗡的,一片混沌,眼神里面也全是迷茫。他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嘶!”
好疼!这不是梦,难道是真的重生了?
一把掀起自己身上的被子,钟子鸣撒开大脚丫子就往客厅里跑。
“妈,妈?”
钟妈薛红英正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往餐桌跟前走,被突然冲出来的钟子鸣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粥一时没怎么拿稳,差点就给撒出来。
钟子鸣看着客厅里自家老妈那幅熟悉的面貌,眼眶就开始模糊了。他上大学的时候,老妈因为过度操劳,鬓角上早早的生出了白发。后来又患上了心血管病,尽管一直吃着药,可就是根治不了。这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现在看着还年轻的老妈,钟子鸣心里一下子就发酸了。
“要死啊!你喊那么大声干嘛?”
薛红英小心地把刚熬好的粥放在桌子上,转头就叉着腰不客气的训斥着钟子鸣。
“你把我刚熬的粥差点就给弄撒了,要真给撒地上了,你知道老娘又要花多大功夫收拾吗?”
钟子鸣被老妈这么一说,记忆“倏”地一下就好像被绿皮火车拉回了十几年前,就像那时候。家里每天总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就是因为自己老是惹老妈生气。
想到以前的这些糗事,钟子鸣不由得嘿嘿一笑。
“妈,没啥事,我就想问问今天几号?”
薛红英看了一眼连衣服都没穿好的钟子鸣,强忍住上去踢他一脚的冲动,没好气的说道:“你还记得时间?今天就要开学,不知道时间的吗?”
“都几点了,才起来?”
看着衣冠不整的儿子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又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起来,薛红英又没忍住地说。
“先去换衣服,换好了再吃饭。”
望着老妈一脸不善的眼神,钟子鸣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多说话,乖乖的退到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去了。
这真不是做梦,他是真的重生了。
激动的回到房间里,钟子鸣的表情一时没hold住,身子也一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上蹦下跳。
既然老天让他回到了这里,那些以前的遗憾,钟子鸣捏了捏拳头,自己再也不会让它们发生了。
换好校服后,钟子鸣站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现在的年轻模样,有些自得地看了两圈,青春时候的自己颜值还是不错的,再配上1米78的个头,当时在学校可是被叫做“小谢霆锋”的。划了两下头发后,钟子鸣又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好像还有几根绒毛,不过这没什么大问题,高中时候的男生普遍这样。
“钟子鸣,你在里面换个衣服磨蹭什么,快来吃饭!”
正在镜子跟前左顾右看的钟子鸣顿时一哆嗦,他都两世为儿了,老妈怎么还是前世里一贯的霸道作风。不过这还真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啊!
“子鸣啊,今天可是分班的日子,开学要有新气象,你到了新班里,一定要打好开头,多学些知识。”
薛红英一边吃着饭,一边语重心长的告诫儿子。
“上个学期你就整天疯着,我告诉你,你要不是因为超常发挥考上了一中,成绩本来就吊车尾,你还不好好学!”
越说到后面,薛红英就越气了,一下子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就差指着钟子鸣的鼻子骂了。
“又是典型的先扬后抑啊,这还真是老妈的作风。”钟子鸣心里想着。
不过,分班?
钟子鸣若有所思,他是2015年考进的一中,这学期刚来就开始分班,那么今年无疑是2016年了,他看着喋喋不休的老妈,受惯性的扯了扯头发。
“知道了,妈!”
吃完桌子上最后一根油条后,钟子鸣撕下一张卫生纸擦了擦嘴。
“你儿子理科不行,但文科还是很强势的!”
钟子鸣拍着胸脯打包票着说。
“你放心,这一学期我会好好学的。”
薛红英看了看自家生龙虎气的儿子,有些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
“行啊,这一学期你给我起来考个前20名回来。”
“20名算什么,你儿子进前十都不是问题!”
钟子鸣说着说着就拎起书包出门了。
薛红英听着他豪气的话,都忍不住想捶他一顿了。
这个臭小子,一天天搞的好高骛远,净会耍嘴皮子上的功夫。
站在电梯门口,钟子鸣回想着自己前世的高中生活。他其实并没有说大话,高一下半学期的分班确实是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他中考那年因为超常发挥才勉强考进了一中。本来他的成绩只能考二中,但当时钟子鸣中二的不行,年少轻狂嘛,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天命之子,一定能上一中,所以就报了一中,根本不想想但凡他要是没考上一中,那他就只能去念那种没用的私立高中了。
考上了一中的钟子鸣顿时觉得万事大吉,高一的第一学期都在疯玩,一放学就和同学约着去泡网吧,成绩自然一落千丈。然后期末分班的时候,因为文科还不错,就只好报文科了。
本来以前的每届学生都是要等到高二的时候才分班的,不过因为他们这一届是最后一届分班的,所以提前分班,因为下一届实行的是新高考政策。
但确确实实的说,钟子鸣对文科很有天赋,进了文科班后犹鱼得水,要不是英语拉了他的后腿,他考进班里的前几名一点问题也没有。前世的自己成绩一直是徘徊在班里十一二名之间。
不过现在他都重生了一遍,要是连班里前10名都进不了的话,那不就是给重生者丢脸吗?
从电梯里出来的钟子鸣从裤兜里拿出自行车钥匙,往车库里走。他的这辆车是去年刚上高中的时候买的。在店里买车的时候他一眼就相中了这款崔克的Procaliber 9.7,简单又不失奢侈,低调且不失内涵。
熟练的跨上车子,钟子鸣嘴里就开始哼着歌儿和口哨,蹬着自行车骑出小区,悠哉悠哉的往学校里赶。
这里是冀城,一个远离大城市的十八线小县城,生活节奏超级慢,人们悠闲漫步,走走停停,穿越大街小巷,过的是充满着人间烟火气的慢节奏生活。
冀城早春三月的迎春花已经开放,在道路两旁的绿化带上,密密点点的都是淡黄色,煞是好看。旁边的柳树枯掉的枝条也开始泛青,长出新芽,总之是新的一年。
一时之间,钟子鸣也徜徉在早晨的微微曦光中。在鸟雀惬意的鸣叫声中,钟子鸣第一次感觉到了高中时代学生们特有的那份张扬与肆意。
前世自己进入大学后,才突然懵懂的感觉到高中的好,第一次开始无比怀念起自己的高中时代,可那时早已经远离了高中。也是那时候,钟子鸣才发现,高中所经历的那些遗憾,让他有多么痛惜,而自己总是太晚明白,总是后知后觉。
后来在大学里待够了四年后,也看清了那些利益苟且的本质。尽管早就看清了高中和大学里的区别,可怎么也说不上来个两者不同的原因?
就像诗里写的:
高中的我们用尽三年憧憬大学;
大学的我们用尽一生怀念高中。
不过现在,钟子鸣知道了。
高中就是学生时代里最后的一份单纯与美好啊!
他所怀念的,大概是高中时代单纯美好的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