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对平凡夫妻,子孙绕膝,白头到老……
从来便不会有任何的迟疑,因为知道前方的人是你,所以,即便是炼狱,也还是要走上一遭。你去哪里,我就在哪里。
因为我承诺过你,因为我这一生,没什么不能失去,除却你。
在后人的叙述中,姬白夜没有半分迟疑,从凌波台上一跃而下,又唯恐自己太迟,用力踏向崖边巨石,如箭一般飞掠而去,直至将她稳稳地抱进怀里。
“你此时前来,又是何苦?”
她抬起头看着他此刻仍旧温润俊美却还带着伤痕的脸,以为会脱口而出的埋怨,却全然化作云烟,内心里,竟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不答,脸上的苦涩却是那么深刻。
她却仍旧笑着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狐狸,我想忘了你,你也忘了我吧。”
堕仙台下忘川水,倒是情深缘浅,教我如何相信?
堕仙台下忘川水……
狐狸,我想忘了你,你也忘了我吧……
楼月伸出手扶住额头,有什么东西正在脑海里嘶鸣,仿佛要喷薄而出,那般滚烫,那般剧烈,可是……却只有疼……不,不是头疼,是心疼……
她缓缓弯下身体,四肢蜷缩在一起,不住地颤抖着。
姬白夜赶忙伸出手,将她抱紧自己怀里:“阿月,阿月你怎么了?”伸手去探,她的身体正在疯狂地升温,逐渐滚烫。半分都不敢迟疑,姬白夜赶忙抱住她朝洞内奔去。
而此刻,在九天,桃林。
漫天的桃花纷纷散落,微风拂过,连空气里都溢满了桃花香,那棵万年古树下那仙风道骨的老人,伸手拂去酒盏上沾染的花瓣,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望着杯中倒影,半晌却只是摇了摇头叹息着。
“天君如何此般愁苦?”打迎面过来的,自然是这桃林的主人,一身素锦上以天蚕丝绣制的纷纷桃花瓣,将整个人的妖娆衬得更加绝尘。
桃夭在天君面前坐下来,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了杯道:“能让天君露出这般神情的,怕是只有那两个人了。”他顿了顿,并没有看天君,反而抬起头望向漫天的桃花,“他们既是不喜,由着他们便是。何苦非要强留。”
“强留?”天君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若如此说,倒当真是我的不是了。”
“可是桃夭,难道我当初选他做九天继承人,也是错的么?”
“他资质奇佳,经过如今炼狱一劫,怕是连我这个老头子,已然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有他在,这九天未来万年的平静,必有所保证。我一生自负,信自己的选择,所以也信他。”
天君仰头饮尽杯中酒,桃夭看着他半晌方才开口道:“或许,谁都没错,这世间,又何来绝对的对与错。”
听他这样讲天君却笑出声来,抬起手指着他道:“你呀你呀,如是想来,九天之上仙神众多,最聪明的,当属你了。”他边说边抬起头环顾着这片桃林,“捡了九天最好的一块地方,饮酒赏花,不问俗事,当真是明智之举。”
桃夭笑着摇了摇头:“我若当真能够不问俗事,固然是好的。可偏偏是我要躲,他们却越要到我这里来。勋扬、织锦、朝阳,还有如今的罄瑶和白夜。”
“天君,我能明白您对九天的责任,但我不能理解。我以为,白夜在您心里不只是九天的继承人,更像是仅剩的孩子。”
桃夭看着天君,语气愈发轻缓:“想想当日的朝阳……”
天君不语,只低下头看着杯中酒,半晌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藕从院外快步跑进来,站在天君和桃夭神君身旁行了个礼,开口道:“禀报天君,紫霄殿来人,请您回去,说是曼陀神君正在殿内找您有要事商议。”
要事?
桃夭微微皱了皱眉,只见天君果然神情一凛,站起身快步离去。桃夭看着天君的背影,转过头望向阿藕,半晌开口道:“阿藕,如今人界已是几年过去了?”
阿藕:“回神君,再三月,便是整整十八年。”
“十八年……”桃夭皱眉,果然,罄瑶啊罄瑶,你这一世的十八岁,来的如此之急,此后事情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叫我如何能不心焦。
桃夭神君抬起头,看了看阿藕,开口道:“阿藕,若是有人来,便说我在酿酒,不便打扰。”言罢,便起身循着天君离开的方向而去。
紫霄殿内,香烟缭绕。
曼陀神君在殿内反复踱步,神情焦急,直到听见殿门口传来响动,紧接着便是那云桥筑起,天君脚步匆忙地走进来。
“天君老头,你总算回来了!”
天君一边走入殿内,一边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还何事,你说还能有何事,”曼陀神君边说,便伸手化出一个镜像来,“这是仙山附近的地仙传来的消息,说是自玉泉镇之后,一直寻找他们的踪迹,直到最近才发现,仙山附近的妖兽异常老实,不曾有任何的异动,前往一探,竟是深厚的结界,一般小仙根本近身不得。”
天君皱眉:“他竟是造出另一个世界来将她藏住,也难为他如此上心。”
“天君老头,要知道,人界再过三月,罄瑶那丫头,这一世就要满十八岁了。”曼陀神君满脸忧虑,“不知道白夜那小子究竟要固执到什么地步!”
“我当然记得,”天君在一旁坐下来,像是思虑许久一般地开口,“我想过了,万年天劫就要来临,我们必须要保证天君继任仪式的顺利进行,因此,白夜必须回来!”
“你说的容易,可若罄瑶那丫头恢复了记忆,怕是又要离开白夜离开九天,她不肯回,那白夜又怎么会愿意回来?!”曼陀神君叹了口气,“若是能够将当日的种种误会全部解开,或许她还是愿意回来的,毕竟她满心装着的都是他……可如今,还哪里来得及?”
“不仅是来不及,我们也冒不起这个险。”天君看着曼陀神君,“你我都知道,那丫头一向厌恶九天,若是有机会便要逃出去,为此她曾惹下过多少麻烦。若是二人之间的误会解开,她仍旧不愿意回来,我们当如何?眼睁睁地看着白夜随她而去么?”
天君的一席话使得曼陀神君陷入沉默,半晌方才开口:“你是说,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