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晁风招摇过市的回京,各方不闻不问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太子府这次是保不住了,如若不然的话,竹青虫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外出办事。
晁风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人可以当朋友、可以当兄弟,但是对于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来说,这种人只能当棋子。
很显然,这次晁风就当了别人的棋子,一记回马枪,杀得人措手不及,人人自危。
离开太子府后,杨幺在第一时间到了尹国忠家。
正准备休息的尹国忠,听完杨幺的讲述,登时睡意全无。
尹国忠的反应,证实了杨幺的担心。杨幺心中不免就有些紧张起来,担心地问道:“尹老,现在我应该怎么办?”
尹国忠点了支烟,神情凝重地说道:“兔死狗烹,晁风是狗,但是这兔子绝对不是龙天麟。”
杨幺没敢接话,尹国忠这句话,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掺和的范围,所以他只能听着,认认真真地听着。
尹国忠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知道太子府为什么叫太子府吗?”
杨幺谨慎地答道:“说是为了打造一个能够把各路太子爷聚到一起的地方,所以就有了太子府。”
尹国忠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这建太子府的初衷,确实是为了把军、政、商三方的人聚在一起,但这并不是叫太子府的理由,如果只是因为这么个理由就叫太子府,那它的招牌早在五十年前就被人摘了。”
杨幺恭敬地说道:“还请尹老指教。”
尹国忠弹了弹烟灰,一顿一顿地说道:“左丘太平,农子麓,章府胥。”
杨幺一脸茫然地看着尹国忠,怯怯地问道:“那个……他们是谁?”
尹国忠不动声色地说道:“左丘太平,太平山庄的负责人。农子麓,神农监狱的监狱长。章府胥,苗府的族长。”
“蹭!”
杨幺一个猛子窜了起来,满面惊恐地看着尹国忠,久久没有办法发声。
太平山庄,一个可以追溯到丝绸之路时期的古老庄园,相传它的前身是西域都护府。
神农监狱,位于神农架的监狱,始建于宋朝。初始的时候那里并不是监狱,而是一个类似于科研所的地方,直到清兵入关,那里才成了关押汉族优秀人才的监狱。
苗府,王囊仙起义后的成果。嘉庆二年,王囊仙率领广大布依族人发动的波澜壮阔的反清起义,起义席卷贵州、广西,军锋直逼贵阳。后清廷派重兵镇压,对义军和布依族人血腥屠杀,后根据地被攻陷,王囊仙等义军首领被俘押进京城被凌迟处死,余部有人坚持斗争至当年冬季,而有的人则是销声匿迹。苗府,就是由那些销声匿迹的人组成的,他们与清朝的抗争一直持续到满州国时期。
这三个地方,除了神农监狱杨幺不陌生外,剩下的不管是太平山庄还是苗府,对他来说都是神话和传说。但是现在,尹国忠却将这两处的负责人的名字都说了出来,这让杨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一直都在猜测太子府幕后大老板是谁的杨幺,突然觉着自己的眼界是那么低,就凭自己猜测那些人,怎么可能撑起一个可以在京城笑傲这么久的太子府?
“晁风知道这些?”杨幺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情不自禁地脱口问了起来。
尹国忠不假思索地说道:“不知道的话,也不会回来了!”
杨幺倒抽了口凉气,紧张地问道:“您的意思是,晁风明明知道这太子府后面是谁,还敢自寻死路?”
尹国忠不动声色地说道:“路是死路不假,但未必是自寻。晁风敢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跟太子府叫板,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杨幺皱眉说道:“您的意思是,他明知道这太子府后头是谁,还故意这么做?那他说给我个面子……完全就是耍我了?”
尹国忠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说道:“基本上是,晁风想看的不是太子府的动作,而是想看看他们三个会有什么动作,估计这想看的人也不是他,而是别人。听你的描述,晁风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这重情义的男人往往容易剑走偏锋。恐怕他为了报仇,干了明知道不该干的事。”
“不该干的事?”杨幺好奇地看着尹国忠。
尹国忠神情凝重地说道:“太平山庄、神农监狱、苗府立足之本就是情与义。现在,被一个同样重情重义的男人用情义两字当借口打击。他们要是有动作,那他们所坚守的东西就是个笑话。他们要是没有动作,那晁风背后的人恐怕真就把他们给蚕食了。”
杨幺惊讶地叫道:“把他们蚕食了?这不太可能吧!”
尹国忠不屑一顾地说道:“没什么不可能的,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很多东西已经与社会脱节了。每年拿着国家的钱,却干不出什么真正利国利民的事儿,国家碍于情面不取缔他们,不代表他们还有存在的价值。况且,这三个老家伙都居功自傲,这明里背后得罪了多少人谁知道?你这次有些鲁莽了,这件事你不应该跟着掺和的。”
杨幺无可奈何地说道:“听您这么一说,我确实觉着自己有些鲁莽了,不过在那个节骨眼儿上,我是真怕晁风把太子府的招牌给摘了。现在都已经这样了,那也没啥说的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这太平山庄和苗府什么情况我不知道,这神农监狱我可是打过交道,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敢造次的。”
尹国忠轻笑道:“在我告诉你这些之前,你知道太平山庄和苗府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只是听过故事。”杨幺一脸无知地摇了摇头。
尹国忠笑道:“那不就得了。这个层面的问题,根本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接触到的。”
杨幺尴尬地挠了挠头:“确实,这事儿……档次太高。”
尹国忠语重心长地说道:“和档次没有关系,是层面的问题。你现在的圈子,就是太子府、八仙居这种圈子,你认识的也都是这两个圈子里的人,你去哪里知道别的事?所以我才一味劝你不要和这些人过多接触,应该多接触对你有用的人。不过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那我也想看看你到底能闯出个什么眉目来。”
杨幺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您老说那些话,我现在才明白,有点后知后觉了,不过总比不觉好。尹老,那按您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尹国忠不假思索地竖起了两根手指:“两条路,要么当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旁观者,要么就跳进池子里头把水搅得再浑些。”
杨幺无知地摇头:“我不懂。”
尹国忠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你以后想远离这个圈子,那你现在就把自己择干净,踏踏实实看热闹,管他们是死是活,都是个乐子。如果你对这个圈子还有意思,那就索性站出来,跟他们掰掰手腕。”
杨幺苦笑道:“我倒是想掰,可人家连这三地方都敢碰了,我拿什么掰啊!”
尹国忠白了杨幺一眼,道:“平常挺聪明,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傻。这种时候,你需要准备什么吗?你只要人站出来就好了,他们三个老家伙,自然会给你准备好一切!”
杨幺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您的意思是……”
尹国忠有条不紊地说道:“他们三个都是一方大员,这次晁风高调回京并且去太子府闹事还没人管,就说明他们在京城的人脉已经发生了问题。龙天鳞是他们在京城的代言人,这几年龙天鳞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就更说明他们现在正在受到排挤。这种时候,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在北京有些根基、最好是有些名气的人站出来给他们当枪使。当枪这种事,不能干。不过可以当一根搅屎棍!”
杨幺担心地问道:“您的意思我有点懂了,我站出来搅合是没有问题,可是如果他们最后败了,我岂不是也要跟着玩完?”
尹国忠着急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呢,你跟太子府不也有点恩怨在里头吗?这时候不站出来算帐,什么时候算?再说了,你不都和晁风约定好了,这太子府的招牌由你来摘了吗?你现在,就是要抢在晁风他们回过味来之前,就把太子府的招牌给摘了!”
杨幺苦笑道:“呃……我又糊涂了,您不是让我搅合吗?”
尹国忠无可奈何地说道:“你现在要是把太子府的招牌摘了,晁风他们那边会等着看看太平山庄他们三个地方的反应。如果他们有反应,那晁风背后那些人会立马站出来支持你。如果他们没反应,那晁风他们就会动你,到时候,左丘太平他们就会站出来支持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杨幺恍然大悟地说道:“这回我懂了,您是想让我浑水摸鱼啊!”
“你走吧,我睡觉了,跟你说话,纯粹瞎耽误工夫!”尹国忠急了,气鼓鼓地回到了房间。
杨幺目送着尹国忠进屋后,脸上的表情也从憨傻变成了狡黠,一脸阴险地笑道:“嘿嘿,没您老的圣旨,我哪敢随便动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