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幺在赵露心中有了全新的高度,一直以来,赵露都觉着杨幺是一个纨绔大少。可是今天来看,他虽然纨绔,可是这分寸火候却是拿捏的极好。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这种事情说起来轻巧,但是想要真正做到像杨幺这样,让挨打的人感恩戴德,还真是需要点技术。
很显然,单卫忠对于现在的结果相当满意,对于他来说,跟杨幺结识远比跟他结仇来得好。临走的时候,单卫忠直与杨幺称兄道弟。
搁以前,像单卫忠这种纯靠走狗屎运上位的人,杨幺是断然不会放在眼里的。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正处于大浪淘沙的阶段,谁也不知道哪朵云彩有雨,所以像单卫忠这种没有什么直接的靠山的人反倒是最容易存活下来的人。再加上杨幺接下来要干的事儿,需要公安系统里头有人相助,他也就接受了单卫忠那貌似真诚的友情。
“时间不早了,找个地方吃顿饭再走吧!”阴霾一扫而光的赵露,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角那几条皱纹,非但没有给她减分,反倒是让她看上去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质朴美。
“一会儿再去,嫂子,你先把车停路边。”杨幺不动声色地说道。
“怎么了?”赵露好奇地看着杨幺。
杨幺不以为然地说道:“等个人,人到了一起去楚味吃。”
“哦……”赵露狐疑地看着杨幺,也没见他打电话叫人来,要等谁?
正当赵露纳闷的时候,一连奥迪A6停在了他的旁边,主驾的车窗摇下来时,赵露才恍然大悟。
“杨少。”伍四尴尬地冲杨幺笑了笑。
杨幺不冷不热地摆了摆手:“走吧,去楚味。”
“那我先去订座!”伍四闻声后直接发动了车子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不去了,咱们改天再吃也行。”赵露十分懂事地说道。
杨幺心平气和地说道:“嫂子,以后这种见外的话就别说了。你说着别扭,我听着也不自在。还有,韵韵也大了,也得学着为人处事了,你这老是不跟人接触哪行?走吧,边吃边说。”
“嗯。”赵露轻轻点了点头,平静地驾车赶往了楚味。
楚味,一家位于东五环边上的家庭式餐馆,不大的四合院里头共有九个包厢。餐馆是家族式的,据说楚味的创始人曾经是皇宫里的御厨,能做一手地道的宫廷菜,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反正这楚味的菜和菜名都挺别致的,再加上环境清幽,是不少人谈事的地方。
这会儿已经过了真正的饭点,都已经快两点了,楚味一般情况下是两点之后就不再接待新客人了,不过今天是个例外,例外的原因不是因为杨幺,而是因为伍四。
楚味的第三代老板楚景河是弥勒的把兄弟,虽然是把兄弟,不过他并没有参于弥勒团伙之中,不是他不想,而是弥勒不带他,用弥勒的话说,他不想自己唯一的朋友都变得和自己一样脏。
杨幺和赵露赶到楚味的进修,伍四和楚景河两个人正在门口候着他。
“杨少,好久不见啊!”步入中年的楚景河已经没有了昔日文人墨客的模样,俨然就和老北京有点产业的中年人一样,满脸的富态。
杨幺客气道:“楚哥,你们家的羊蝎子我可是馋了十年了,今天给我弄上两锅!”
“没问题,老四,你们先进去,我去亲自给你们下厨。杨少,一会儿尝尝我最近淘换来的酒怎么样!”
“没问题!”
一番寒暄后,杨幺、赵露就跟着伍四进了位于四合院的东厢房靠北边的大雅间里,房间是刚收拾出来的,还能隐约闻着点酒味儿,不过这并不妨碍,反倒是勾起了人肚子里的馋虫。
进到屋内,赵露就充当起了服务员的角色,给杨幺和伍四沏茶倒水。
杨幺漫不经心地剥起了毛豆,这种场合,总不能让他或者伍四来干这些事儿。
“老四,你怎么给警察当起了司机?你不会真像他们说的,是雷子当年埋在弥勒身边的雷吧?”
伍四无可奈何地起身递给了杨幺一支烟,苦声说道:“总得养家糊口不是,再说了,我也不是单卫忠的司机,我是给他弟单卫华当司机。”
“他弟?”杨幺好奇地看着伍四。
伍四平静地说道:“他弟娶了老巩家的四丫头,现在是祥林源的大股东。这单卫忠能从山东调到北京来,老巩家给使了不少劲。我爹一直在祥林源干了一辈子掌柜,这不我也算是接了我爹的班,干上了保安经理的活儿。”
“哦,原来是这样。那什么,我这也好久没回来了,这城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你给说说吧。”这是杨幺见伍四的真正目的,只有从伍四这种老油条的人的嘴中,才能听到真正的京城。
伍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弥勒他们折了之后,圈子里的人就都改行的改行、从良的从良了,现在的京城已经不是早些年了,早已经成了大杂烩。东北、山东、安徽、河南、湖南、内蒙、山西、河北、天津甚至连那广西、湖北这些地方的人都能在北京城里插根旗杆当山大王了。”
“就没北京人了?”杨幺皱眉问道。
伍四摇头说道:“有,不多,而且也不是像弥勒那种搞清一色,而是奔着钱说话。现在哪个圈子里头都是掺合着乱七八糟的人。要说比较纯的,也就小王爷那边还算凑合。”
“小王爷又是谁?”杨幺一脸茫然地问道。
伍四笑道:“王野他儿子,王小野。当年打黑之后,还继续走这行的也就他们老王家了。王小野比他那个傻爹强,他有点当年弥勒的样子,势力虽然不大,不过就搞清一色,只收北京人,外地人一律不准入圈子。这人多了就杂,这一杂,就什么景都有了。”
杨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王小野这货以前我跟他打过交道,挺有个性的一人。”
伍四接口说道:“不光有个性,也有胆子。他的摊子可不是接他爹的,而是自己拎着片刀打出来的。当年他一个人拎着两把片刀把东北帮一个窑窝给砸了,说是砍死了七个人,具体是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反正那事之后,他就起来了。现在自己开了几个场子,虽然不大,但是在北五环也能数得上了。”
这个时候,楚景河领着服务员端着两大锅羊蝎子和一盘盘涮菜走了进来。
两个锅里头都是满满当当的羊排和羊脊骨,肉很厚,也很新鲜,看得出来,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
“杨少,尝尝我这酒!”把菜摆好,楚景河就笑眯眯地拿出了一个小黑坛。
一看到这小黑坛,杨幺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珠子:“楚哥,可以啊,这老黑家的酒你都能淘换着?”
老黑不姓黑,而是因为他酿的酒都用黑坛装所以大家都叫他老黑。老黑的酒比红星的原浆还要浓,比牛栏山的原浆还要烈,当年在京城可谓是风靡一时,经常能看到那拎着黑酒坛泡夜店的主儿。
“用我这三月的饭票换的!这酒现在已经没得卖了,前两天有人花了七万买了一坛,还只是十五年的,我这坛可是三十年的,估计怎么着也得值得几十万,今天高兴,咱们把他干了!”
“豪气,我就喜欢跟楚哥你这种人打交道!”
这酒值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景河确实是把杨幺当贵宾,不然的话也不会拿这种酒出来。老黑家的酒现在真是想买都买不到了,谁有这玩意儿都得藏着。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不管是吃还是喝,都痛快。
开始的时候,三个人就是你领一个、我再领一个、他再领一个的寒暄着喝,等三人都领完酒了,这才安静地坐了下来。
“刚刚我和杨少还在聊现在的行情呢,你这天天迎来送往的比我知道的多,你和杨少说说吧。”伍四一边啃着羊骨头一边说道。
楚景河一听这话,脸色怪上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悻悻地说道:“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不说别的,就说我们家的生意,以前什么时候接待过那些阿猫阿狗?现在倒好,这些王八蛋来了我还得赔着笑脸。最逗的是啥,上回小东北那帮人来我这吃饭竟然想要记帐,我记他妈逼的帐,我们楚味打开业到现在还没有人敢说这两个字。”
“后来呢。”伍四不动声色地问道。
“还能怎么着,只能让他记帐!”楚景河愤愤地喝了杯酒。
杨幺眉头紧皱地说道:“不至于吧,这种坏规矩的事儿你都答应?”
楚景河苦声说道:“不答应怎么着,那帮王八蛋把包往桌上一拍,左边的包里是钱,右边的包里是枪,你让我咋选?哎,反正现在,谁他妈的都横,就是咱们北京人不横。现在想想,廖升平真是个王八蛋,你他妈的打黑就打黑,干嘛要把这所有老京人全给灭了?弄得现在,出来吆喝的除了东北腔就是山东腔,带儿话音的牛人都没几个!”